“放开?我…”听到这无?意识的呢喃,席澈下意识把人抱得更紧了些。少年自己也说不清为何?会这样,他只是觉得,若不抱紧些,可能就真的要离他而去了。“很?快,马上就到了…”他不敢面对,只能假装说起其他话?题,“到营帐了,太医在里面…你一定不会有?事?的!”纪黎下意识想扬起笑?。可她太累了,失血过多,早就没了力气,“我欠你的,我还给你…席澈。”“我…咳咳…是真的来救你的…我和你说过的…我是你这边的…我救你…我。”席澈不敢再?听,他说不出自己的心情,只觉得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好…我相?信你,我相?信。”心像是绞在一处,声音也开?始不住地发抖,“…先别说话?了,歇一歇,歇一歇…”纪黎用尽力气,缓慢睁开?眼望了眼,才发现他竟然哭了。和原先那种装模作样的哭泣不同,他似乎有?些说不出话?来。“别哭了。”她的声音很?轻,像是下一瞬就会消失不见?,“我又没骗你…我只是…我不要再?见?你了。”“我们…不要再?见?了。”“纪黎,什么事?都可以,什么事?我都能答应,唯独这件。”他的步子似乎加快了些,“你休想!”纪黎的手抚着小腹,那股肿胀感愈发难忍,她忍不住出声,“…疼。”她真的好疼。昏睡之前,她似乎听到了少年的道歉,一声又一声。东方泛白,暖洋洋的光洒落大地,晨风带了些许凌冽轻轻吹过。席澈根本无?心再?在战场上纠缠,好在北狄部队攻势猛烈,战争也已经接近尾声,卫振率领剩下的士兵们,很?快便把敌军尽数围剿。谢允丞被缚着,他远远瞧见?那不小的骚动?,便知纪黎出事?了。他这一世顺风顺水到现在,但这一战,怕是注定要败了。不过…也算不得冤。营帐内,太医们正在诊治,席澈已经派人再?去请,无?论是乡里郎中还是名门医师,有?一个算一个。为防万一,他这次出征本就带的是北狄皇宫里自己的人。这些太医经过层层选拔,又配了最?好的药。按理说,他已经做到了能做的所有?。尽人事?,听天命。席澈一向是知晓这一点的,可…想到片刻前纪黎决绝的神情,他还是忍不住后怕。万一呢…?万一…上天真的惩罚他…少年坐在营帐外,身旁的木堆噼里啪啦地燃烧着,他怕自己在里面看着,那些人反倒拘束,干脆就这么隔着层纱,不远不近地守着,从破晓曦光等至天大亮。再?次回到纪黎身边时,他是有?些害怕的。她这么久都未醒,他心底的那些后怕早已经肆意翻滚,凝固成深深的恐惧。他要的其实并不多啊…他只是想…她能喜欢自己而已。哪怕只有?一点点,哪怕是她看他可怜而施舍的,也足够了。席澈久未喝水,声音里带了股沙砾的哑意,“我最?生气的时候,想的就是要把你囚在宫里,只给我一个人看,只能见?我一个人…可…我发现我错了。”他渐渐有?些说不下去,停了好一会儿才又继续,“你爱我…所以,我不该这么患得患失…”只要你爱我。我可以做任何?事?。他被这股愧疚感拉扯着,又有?了几丝哭腔,“…你属于更广阔的天空…是我错了。”“姐姐,就当可怜可怜我…”“别丢下我。”求求你。黎明席澈兀自沉浸于愧疚中,没有发现纪黎的眼睫轻轻颤了颤。少年整个人都像是高悬于独木之上。四周尽数是黑暗,睡梦里,纪黎恍惚察觉他的语气隐带疲惫,明明灭灭,有股不真切的模糊感觉。他继续说:“…先前我查到那包药有问题,可是你又同我说那是你特意为我准备的解毒药,我便…想?岔了。”席澈的声音很?低,更像是在娓娓道来的解释着,“我以为你仍站在谢允丞那边,以为你也想?要…杀了我…”他以为自己这么久的努力?,依旧是无用功。以为纪黎对他说的那些话…都是为了暂时安抚他而已。“我真的错了…你能不能。”睁开眼睛看看我。纪黎微闭着眼,片刻后,手上传来一股温热的触感。是吻。像道歉又似承诺。挣扎良久,她微微叹了口?气,“…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呢?”“我有说…我站在他那边吗?”躺了大半日,她的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思绪却清晰得紧,“你先…松手。”未料,面前的人陡然一静,却又不出声了。只手心?还紧紧握着,细细感受下,有些发着抖。纪黎回了神,这才惊觉他是半跪着的。少年不知?保持了多久这个?姿势,见?她面露不虞,慌忙站起身时还有几分踉跄,“你听到了…?”语气卑微又委屈。纪黎:“……”他还委屈上了?“我…”正欲说些什么,一动,她才发觉自己身上疼得很?,沉默两息,索性收了力?,“嗯。”席澈的神情有几丝小心?翼翼地讨好,问她,“那你…”这样子,惹得纪黎没好气地瞅了他眼。他却像是得到了什么信号一般,上了塌,虚虚拥着她。少年人的胸膛带着股淡淡的温暖,他似乎是害怕碰着她的伤口?,微微隔了点儿距离。“你…别生我气。”话说的没底气极了,手下的动作却是半点不退,小心?翼翼道:“我会改的。”纪黎只是沉默。她不知?道这人怎么理解的,还敢厚着脸皮来抱她!分明大半天?之?前,这人还用箭指着她!“你下去。”伤口?处还有几丝痛,她索性冷着脸命令,“快点。”席澈顿了下,瞥见?她冷淡的表情,还是有几分不情不愿地下了塌,眼瞅着又要半跪着…“坐。”他便依言坐下了。玉佩早就被纪黎搁在固定位置,等恢复些力?气,她便把东西拿了出来,“还你。”见?席澈不接,语气立刻冷下三分,“拿着。”明明是他的东西,现在又做出这副模样给谁看。“…是给你的,送你了。”对方干巴巴地补充,“送出去的东西没有必须得还回来的道理。”纪黎:“这样。”席澈固执地不张开手,她索性把玉佩放回了枕边,转头说起另一件事,“云壹她们呢?”谁知?少年竟会错了意,急忙道:“我没,我没为难她们…都好好安置着的。”见?纪黎还是一脸冷色,他抿了抿唇,朝她手里塞了把东西。刀柄的触感十分明显,去除掉刀鞘,更显得寒光森森。纪黎一怔,长久保持冷淡的表情也终于有了几丝波动,“你干什么?”席澈不答,握着她的手示意她接过匕首,“给。”他的语气认真,“还你一刀。”入了夜,月白?如雪,寂寂冷辉洒进窗内。屋中烛火摇曳,少年的脸雾蒙蒙的。他见?纪黎不动,随即按着她的手用力?,“一刀而已,不妨事。”初春的天?,他只穿了薄薄的一层衣袍,刀尖紧挨着,严丝合缝地抵在那儿。纪黎的心?头忽地涌上来一股自己也不说清的感受,道:“…不要这样。”语气又平复回原先淡淡的样子,张了张口?,没有继续再说话。等了片刻,待她抬眼时,却骤然看见?对方的身子往前进了两分!刀尖上已有血渗透他的衣裳,刺目的红随之?一道晕染开来。“你干什么啊?!”纪黎的语气忍不住带上几丝责怪。席澈:“不干什么…就是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