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中堂微微一怔,稍一思忖,慎重道:“看那硕大的脑袋,与传说中的龙首确有几分相似。可他一闪即逝,微臣不敢断言。”
姜尤点了点头,缓缓道:“收兵之时,我已命人留守岸边,观测水位。可方才收到消息,从咱们离开到现在,雒水再无异常之处。不知你有何看法?”
龙中堂顿时明白了姜尤的心意,径直回道:“微臣也觉事出蹊跷,倒像有人故意为之。”
“可是,”姜尤盯着龙中堂,疑惑道:“若要顺利实施此等计划,首先要准确测算好我等到达的时间吧?”
“大王所言极是。”龙中堂赞同道:“若过早截流,而咱们迟迟不到,拦河大坝则难以持久;若截流稍晚,大坝蓄水不多,他们仓促泄洪,也难以造成重大伤害。”
“雒水谷深水阔,浩荡湍急,即便咱们在百里外筑坝拦水,至少也要三五个昼夜吧?”姜尤细细分析着看向敖正。
“大王所言极是。”敖正点头应是,面无表情地分析道:“咱们行走百里,至多不过两天,即便他们提前探知到咱们的行踪,计算好咱们的行走速度,可先锋师到达雒水后不过一个时辰左右,洪水便骤然而至,他们何以如此及时呢?”
“飞鸽传书?”龙中堂脱口而出。
姜尤和敖正稍稍诧异,面面相觑一眼,姜尤淡淡笑问道:“飞鸽是什么东西?”
龙中堂顿时愕然惊悟,心想:虽然在荒山野岭中不止一次地吃过斑鸠野鸽野兔之类的飞禽走兽,可不管在颍水城还是在九黎城,好像并未见有人饲养鸽子和野兔。也就是说,时至当下,尽管世人已经懂得驯养猪狗牛羊鸡鸭鹅等寻常家禽家畜,却还没有开始驯化野鸡和野兔,甚至,还没有马!
一念至此,他不由惊喜交加,心想:若能帮着九黎训练一批战马,组建一支骑兵,岂不如虎添翼吗?同时再训练一批信鸽,刺探营的兄弟们既不用来回奔走如此辛苦,还能大大提升通信效率。
思绪纷飞中,龙中堂一时间居然忘记回答,不由让姜尤暗自纳闷,疑惑地看向敖正。
敖正也发现龙中堂忽然走神,甚至脸上还有些阴晴不定,以为龙中堂又犯病症,正自着急,忽见姜尤疑惑看来,急忙出声喝问:“继儿,大王问你呢?”
这声轻问,犹如当头棒喝,顿时把龙中堂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回来。
他迅速稳定心神,却见姜尤和敖正的四只眼睛正紧张兮兮地盯着他,不由暗呼惭愧,心想:大王和父亲正与我商议军政大事,我怎能心不在焉神思恍惚呢?
至于驯鸽驯马等事,更是远水不解近火——莫说眼下已经刀兵相接,纵然太平盛世,也非朝夕为之,又何须现下提及徒惹烦恼呢?可既然已经提及,解释一下也好。
于是,他讪讪一笑,斟词酌句地解释道:“飞鸽呀,就是寻常的野鸽,微臣觉得,若像把野牛驯成家牛一样把野鸽驯化成能传递书信的家鸽,也就能极快的传递消息。所以微臣怀疑,姬云他们是否拥有了这种手段?”闻听此言,敖正顿时触动心思,轻声喝道:“你这混账,大王命你与忽雷去驯化马狓兽,你却糊里糊涂地出现在这里,而忽雷却不知所踪,还又胡说什么驯鸽驯兔?真是岂有此理。”
“哎哎哎,稍安勿躁嘛。”龙中堂被敖正呵斥的一脸懵懂,正欲询问,却见姜尤呵呵一笑,劝慰敖正道:“继儿此言,虽然稍显荒诞,却也不无道理。至于忽雷驯马之事,日后再说,日后再说嘛。”
说到这里,姜尤又看向龙中堂,笑道:“小子,记住,等胜利回归后,驯鸽驯兔的任务就交由你来办理!不过当务之急,却要尽快查清姬云是如何操控雒水的。否则,我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龙中堂不由对姜尤更加刮目相看,心想:后人谈及蚩尤,多称其贪婪暴虐,昏庸无道,与眼前这位平易近人智勇双全之人相比,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是此姜尤并非彼蚩尤?还是其中另有隐情?
甚或是我浑浑噩噩中误判了时代?
可不管眼前的大王到底是何身份,他既有这份真知灼见,又能虚怀若谷纳谏从容,为何最终会败于有熊呢?
黄帝战蚩尤九战九败,最后一举而胜之却是为何?
难道是大王百年之后,他的继任者能力不济,才会被黄帝战败吗?
可是,尽管龙中堂心中再次胡思乱想,却没有像方才那样恍惚走神,而是应声答道:“大王所言甚是,明日一早,微臣便重回雒水,逆流而上,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甚好。”姜尤淡淡笑道:“既如此,你早去休息,等明日查探回来再做商议,我与大哥再闲聊会儿。”
龙中堂原本打算在此照料敖正,可既然姜尤下了逐客令,只好无奈告退,匆匆转回刺探营,囫囵睡去。
猛然一觉醒来,虽然帐内依旧昏暗,可门帘的缝隙中已经隐隐透入几丝亮光。
他急忙起身来到帐外,只见东方已经泛白,急忙带着敖喜和敖悦又匆匆跑回到雒水西岸。
晨曦朦胧,凉风习习。
听着时而咕咕噜噜时而哗哗啦啦的水流声,龙中堂他们三个顺着河岸逆流而上,一口气跑出四五十里,眼看东方天空渐渐由黑渐明,由灰转红,才缓缓放慢脚步,沿着河堤细细探察。
一路察来,果如刺探所报及姜尤所断,五十里之内确实毫无异样,但是,等他们前行到百里左右时,却赫然发现河道两岸出现明显的蓄水痕迹。
潮湿的水痕几与堤岸齐平,比现有的水面几乎高出两丈有余——定而无疑地说明有熊族昨日在此筑坝拦水。
可是,尽管眼前的一幕,证实了有熊族确实在此筑坝拦水,可让龙中堂大惑不解是,任凭他们四下搜寻,不仅河道两岸找不到拦河筑坝的蛛丝马迹,甚至连河岸周围数里,也没有任何伐木掘土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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