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便道:“樊嬷嬷说,大公子有一件衣裳,不小心刮坏了一道口子,需人缝补,听说咱们这的绣娘针线活做得好,便想问问,她可得空,能不能过去帮忙。”
凌解语听了,道:“我还当是什么大事,既这么,便叫她去罢。”
“是。”连翘便应了,退了出去。
随后,她便又去寻了那绣娘,叫她跟了樊嬷嬷去。
绣娘听说此事,便带上了那只做活常用的竹箧,随着樊嬷嬷,一路到了凌襟怀所居院落的正堂。
到了屋里,见凌襟怀与当日遇到的那侍女都在,绣娘的心里便明白了几分。
她忙朝着凌襟怀跪下,磕了一个头。
凌襟怀见她行此大礼,便立即叫她起来,道:“今日唤你过来,并非当真要你做针黹功夫,实则,是要问你一桩事。不知,你可愿意答?”
绣娘猜到了大公子要问的是什么。
她缄默许久,终于咬了咬牙,道:“大公子想问什么,奴婢愿意说!”
事情过去那么多年,又是凌襟怀心底最隐秘的伤痛,他对着这好不容易寻到的知情人,一时竟不知该如何问起。
云嫤见状,便对那绣娘道:“大公子想知道,他幼年生得那场大病,同姨娘到底有没有关系?”
绣娘听了,便在心里道,果然是此事。
她既已打算如实相告,也没什么好隐瞒了,便断断续续地说了起来。
“大公子,奴婢从前便是姨娘的侍婢,一心侍奉她。自从夫人嫁入侯府后,有一回,姨娘来侯府探望夫人,见到了当初的老侯爷,竟……竟一眼便看上了,说是,仰慕老侯爷的英雄气概。从此,回去后,姨娘便茶不思饭不想的,惦记着老侯爷。”
“说句心里话,姨娘的这份心思,奴婢当时并不赞成。奴婢知道,夫人与老侯爷一直恩爱,又早早有了大公子您,哪里还有姨娘的位置?若当真嫁了老侯爷,将来,怕是要受苦的。可奴婢也知道,姨娘是铁了心的,谁都劝不回来。果然,没过多久,姨娘便心愿成真了。”
至于怎么成真的,她大约也是难以启口,便没有多言,只接着道:“姨娘嫁入侯府后,奴婢便是她的陪嫁,跟着进了侯府侍奉。那个时候,姨娘一心讨好老侯爷,可老侯爷待她,始终淡淡的,不及对夫人的万一。虽说有了二公子和三姑娘,姨娘背地里,没少掉泪,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路是自己选的,再难也得走下去。于是,姨娘反倒越发小心侍奉,也常去夫人处。她性子要强,认准的事便一定要做成,奴婢见她如此执拗,渐渐成了痴狂,心里委实不安,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后来,有一日,大公子不知怎么的,便生起病来。原以为,大公子只是受了寒,养几日,吃几帖药,也便好起来了。可谁知,大公子这病,竟一日沉过一日。那一阵,奴婢记得,府里人人都没有好脸色,个个愁云满面,老侯爷与夫人更是四处求医问药。姨娘也很是关心大公子的病情,去送过几回汤药的。”
绣娘说到这里,语声越发晦涩起来。
她沉默了许久,才道:“奴婢也是那时才知道,那些个汤药,竟是动了手脚的。”
凌襟怀面色一沉。
一旁的樊嬷嬷“啊”地一声,惊叫了起来。
“果然是她!这个毒妇!不枉我疑心了她这么多年……她也算看着大公子长大,竟能下此毒手!”
樊嬷嬷恨得捶胸顿足,又抖抖索索地指着绣娘,厉声道:“你……你快说清楚!她是如何害得大公子?”
绣娘瑟缩了一下,颤声道:“奴婢事先也并不知情。想来,姨娘知道此事奴婢是没有胆子做的,便自己亲自动的手。奴婢也是无意间,见到姨娘在给大公子的汤药里下了别的药,才发现的。当时,奴婢害怕极了,回去后,谁都没敢说。”
已沉默了好一会的云嫤忽地开口,对绣娘道:“你口口声声说是姨娘下的药,可有证据?”
绣娘道:“有。奴婢随身常带的这只竹箧里,有个夹层,里面有一包药渣。”
她说着,翻开那只竹箧,果然从里面掏出一个泛黄的旧纸包。
打开后,纸包里是一小撮药渣。
“那日,奴婢是趁着姨娘不注意,从倒掉的药渣里藏了一些回来。”
这药渣虽然已存放了十几年,可凌襟怀精通医理,一辨便知端倪。
这汤药加重了他的风寒之症,却因不是毒,便很难为人察觉。
他的风寒之症在精心调养下,本该早就好了,可却不提防,有人处心积虑,对一个幼小的少年也能下得了毒手。
凌襟怀闭了闭目,搁于膝上的双拳不觉握紧了。
绣娘长叹了一声,道:“直至今日,奴婢仍是不明白,姨娘那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她这到底是恨老侯爷与夫人,还是为了当时的二公子与三姑娘?”
第104章侯府(七)来人低低笑了一声,道:“……
绣娘又是一阵叹息,随后,才又接着道:“夫人过世后,姨娘被扶了正。后来,有一日,老侯爷突然将她挪去了庄子上。奴婢便明白,那个时候,老侯爷他恐怕是查到了大公子那场病的真相。”
“奴婢与姨娘主仆一场,本是想跟着她去庄子上的,可是,当时,老侯爷不许她身边有人伺候,奴婢便被留在了侯府里。奴婢也是后来偷偷问了庄子上的人,才知道,姨娘去了那里以后,没多久便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