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深处,无法架设电话线,当时除了用收发报机与外界联系之外,便是用无线电台联络。
&ldo;01,我是05!&rdo;
&ldo;05,我是01!&rdo;
&ldo;请回答!请回答!&rdo;
&ldo;请稍等!请稍等!&rdo;045
&ldo;01明白!01明白!&rdo;
&ldo;请复诵!请复诵!&rdo;
&ldo;复诵完毕!复诵完毕&rdo;
&ldo;复诵无误!复诵无误!&rdo;
&ldo;再见!再见!&rdo;
&ldo;再见!再见!&rdo;
在火热的帐篷里,我不断听见这样的呼叫声。
在库木库都克,我随公安人员一起,带着警犬,参加了搜索彭加木行动。&rdo;
在出发搜寻时,我们的打扮十分有趣:头戴白卡其遮阳帽或草帽,胸前交叉背着两个水壶,腰间吊着一袋干粮。尽管暑热逼人,却依旧必须穿长袖上衣和长裤。因为这里骄阳似火,不穿长袖上衣和长裤,皮肤很快就会被强烈的紫外线晒伤。
在广袤无际的沙漠里,连迎面吹来的风都是热烘烘的。天上没有一丝云霓。地上没有一寸树荫。在沙地上,每踏上一脚,都要溅起一股烟尘。我的头发里、耳朵里、衣袋里,全是细沙。
我们的搜索地区,当时主要是在疏勒河故道。因为彭加木出走前留下字条,说是往东去找水井。疏勒河故道南北都是沙漠,彭加木不可能到沙漠中去找水井。疏勒河干涸之后,故道之下仍有地下水。估计当时彭加木是沿着疏勒河故道找水井。我们寻找彭加木,理所当然沿着疏勒河故道寻找。
我进入疏勒河故道,看到白花花的盐碱。我弯腰拿起一块拳头大的盐碱,它就像从商店里买回的细盐一样洁白无瑕。我用舌尖舐了一下,又咸又苦。盐碱,正是缺水的象征。如果不是火炉般的赤日把河水、湖水烤干,哪来这大块大块的盐碱?
也正因为疏勒河故道之下有水,所以故道上长着一丛丛红柳。风沙吹打着红柳,在红柳四周形成一个个沙丘。
在搜索的时候,公安人员把一大把小红旗交给我。沿途,我不断插下小红旗。这是因为在沙漠之中行进,如果不随时随地做好标志,有时候就找不到归路。后来,小红旗用光了,就改为撒小饼干,作为&ldo;路标&rdo;。因为我们带着六条警犬,警犬闻着饼干的气味,也能找到回去的路。不过,由于那里天气太热,警犬也无法正常工作。
走着走着,口干难熬。我咕嘟咕嘟地喝起水来。没一会儿,就把一个水壶里的水全部&ldo;消灭&rdo;了。
一位老考察队员见了,笑着拍拍自己的水壶。
我摇摇他的水壶,沉甸甸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原来,他一口水也没喝过!他告诉我,在沙漠中,水就是生命。非到极渴的时候,不可轻易喝水。即使渴,也只能喝一两口,绝不允许咕嘟咕嘟喝个精光。
他是彭加木的战友。一个多月前,他们一起穿越了罗布泊,创造有史以来第一次纵跨罗布泊的奇迹。他一边走,一边告诉我:6月16日,当他们来到库木库都克的时候,差不多水尽油绝了。他们的水是装在汽油桶里的。汽车强烈地晃动着汽油桶,剩下来的一丁点儿水已成了酱油般的颜色了。他们不得不用电报向附近的驻军求援。解放军马上伸出支援的手,答应派直升机送水来。然而,彭加木心中却又感激,又不安。他担心用飞机运水,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他从地图上查出附近可能有水的地点。为了节约国家的开支,他,迈开双脚,顶着烈日,到茫茫戈壁滩上找水去了。他,临走留下的字条上写着‐‐&ldo;我往东去找水井&rdo;。从此,他消失在广袤无垠的沙海之中……
听了这位老考察队员的话,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我的脑海中,时时浮现一个这样形象:他,年已花甲,白发爬上了双鬓,风霜在脸上刻下了皱纹,头戴遮阳白布帽,近视眼镜片上贴着照相底片(是他自制的&ldo;遮阳镜&rdo;),身穿蓝色劳动布衣裤,脚穿一双翻皮旧鞋。他,拖着疲倦不堪的身体,正在沙漠中一步一步向前迈去……
从此,我很珍爱水。一路上,只有在口渴难熬时,才打开水壶,微微地呷上一小口,润一润干裂的嘴唇,润一润&ldo;着火&rdo;的喉咙。
在库木库都克,我一边参加搜索彭加木,一边进行着采访。
搜索在每天清早进行,那时候气温略微低一些,警犬能够恢复嗅觉。另外,清早通常不刮风,也有利于搜寻。
7月11日下午,我在库木库都克大本营的帐篷里,冒着热浪,采访了中国科序学院新疆分院的阎鸿建。彭加木失踪前,他就在彭加木率领的科学考察队。他谈了关于彭加木失踪前的详细情况,而且在我的采访笔记本上画了彭加木的科学考察队行进路线图。他还拿出他的工作笔记,让我摘抄有关记录。
7月12日上午,在库木库都克大本营的帐篷里,我采访了彭加木的老同事、中国科学院新疆生物土壤沙漠研究所研究员夏训诚。此前,夏训诚参加中科院沙追寻漠考察团访问美国。在彭加木失踪时,他刚从美国回来。他是在回乌鲁木齐的火车上得知彭加木的消息,立即要求参加搜寻彭加木工作。他赶到库木库都克搜寻第一线。
夏训诚的回忆非常重要。此后他一直关注着搜寻彭加木的工作。2006年4月,在发现疑似彭加木遗骸的干尸时,年已七十有二的他赶往敦煌,对干尸进行鉴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