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出城吗?”
这丫头一脸呆滞的看我,还未等及我回她就兴冲冲的跳下车,攥着鞭子绕马车看眼前的繁华市井,满脸抑不住的高兴。又小步跑回来对着我:“我们出去逛逛吧!”
“国师大人求求你啦!”
她这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到底是被她爹在三寸府邸之间关了多久?我心下也高兴,但脑子还是沉的慌,拿手往外一指:“瞧见没?那桥墩地下有个跛脚的阿伯,围裙油腻到发光的那个,去那里买碗糖粑粑回来。跟老板说加酱油。”
想想又补充道:“对人家客气些,这儿的人若想宰你,也便宰了。刮了肉做包子,骨头沉到那江下,任你爹是天王老子也寻你不得。”
我特意指了指结冰的江面,一边比划着说:“拿锤子凿个洞,用剁猪骨的刀子将你的骨头剁吧剁吧丢进去,不稍一时片刻,那洞口上能结层冰霜,人不知,鬼也不知。”
“……”
“苏阳离你就唬我吧!”
“你嘴巴这么毒,要宰也是先宰你!”
“那你……跟我一起去?”我见她那模样,就晓得刚才说的话吓到她了。在小姑娘面前装大尾巴狼虽不好,不过出门在外,客客气气些总能躲掉许多麻烦。
我撑着脑袋看她:“我缓缓……颠的恶心。”
这丫头,银牙一咬也不求我,风风火火的去了。
我见那团火红四处跑跑停停,终究还是往王跛脚的糖粑粑摊子去了。
这丫头,其实挺心善的。
看她玩的正开心,我也不愿意催她,左右内玺已经去边关了,其他人也在路上,以内玺的本事,救下玄一不是难事。我也不急这一刻,等下再赶路就是。只是一旦闹到内玺跟帝君抢人头的地步,君上必然震怒,玄一即便是保全了性命,以后也只能躲躲藏藏。这青州,是容不下他的。
我脑袋好像越发昏沉,大约是昨日风邪入侵的缘故。外头冷风吹的人要散架,还是先入车厢内休憩会儿等那丫头的好。正要掀帘子一道寒光直逼面门,下意识朝下一躲,那刀抵过我的头顶直插进木制车框里,或许是插的太深的缘故竟取出不来,那贼人看着我有些慌张,我对着他也觉得尴尬,乘着贼人使劲往外拔刀的空档,我牟足劲对准他裆部狠踢一脚,那人顿时蹲下缩起来,连刀也顾不得拔,呲牙咧嘴恶狠狠看我,似要把我吃了,神情很是痛苦。我想也不想跳车撒腿便跑,从怀里摸一把金叶子抛向天空大喊:“金子!!”
不过三秒,我眼见左前方锤冰窟钓鱼的阿伯一扔鱼杆撒腿对准我跑,右侧方卖圆白菜的大婶一巴掌搡过顾客的脸眼冒金光奔我来,捏糖人的阿三嘴里还含着正在吹的糖人,两手推车足下狂奔,一呼一吸之间嘴里的糖人忽大忽小,烤红薯的阿伯虽年纪大了腿脚不灵活,眼睛却比针尖还尖,看见漫天金叶子颤颤巍巍一步一步往我这里挪…。。还有数不尽我没见着的人齐刷刷聚过来哄抢,本就不大的巷口瞬间塞的水泄不通,在我和贼人之间隔了一道人墙。
见这场面真心感叹我朝百姓真是有觉悟!爱钱说明对生活充满希望!说明每个新的一天都是积极向上为发家致富而奋斗的!
我又摸一把金叶子出来使劲朝人堆里一扔,最好堵的那贼人今夜都出不来。倒退着走两步转头要去找二小姐,还未转过身脖颈一凉,好像有什么东西抵在我脖子上。
我向下一瞧,是把匕首。果真,防不胜防。
方才不过一把冷刀抵在我脖颈上,瞬息之间背后那人竟然欺身贴上,紧紧挨着我。他的喘息很有规律,三轻一重,呵在我脖颈上很是讨人厌,若不是我晓得自己可能马上要死,说不定会耐不住痒笑出声。
大概,青华他不让我出门是对的。他派了许多人围在我府上所有人都不准出入也是对的。可青华你看,你的侍卫拦不住汤兄,他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去逛窑子打探你的消息。我自以为聪明正大光明的出府就没人敢杀我,可青华你瞧,我连帝城都没能出去就被人杀了两回。
我若就这么死了,你会嫌弃我没用的吧。贪了你那么多钱财还没能花出去,我开的两个窑子还没能逛上一逛,还有玄一,我原本是去救他的,可如今也救不了,还要搭上自己的命。
我还没找到爹娘,我还没和你好好说说话,我还没能济世救民……
脖子好像更凉了一些,风一吹,还有些刺拉拉疼的慌。我下意识伸手一摸,指头上沾着血,还有些热,有些腥气。
我那会儿多大,十来岁不到吧。阿爹带着我远远儿地瞧了一眼,阿爹说,小阳离啊,那是你将来要辅佐的天下共主。阿爹,小阳离长大了一些,小阳离没办法陪那个小胖娃娃征服天下了。
人好像总会在死前想很多。
我唯一没想的是,如果我没有把暗卫和武卫全部撒出去拦截君上或许不会死。如果我低声下气哀求几声,或许汤兄会跟着我此刻我也不必死。
我自以为学习御国策十载为天下第一智囊。想不到我光有囊却没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