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折子收起,沉郁的脸色似带着天将塌地将陷的层层压力。
他沉声道:“夏爱卿,这些内容都属实吗?”
肃立堂下的夏驰霄身姿挺拔,行礼道:“回皇上,这些皆是臣多方查探得到的,证据确凿。”
祈圣帝目光幽深,里面不知蕴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他缓缓道:“宣平伯战死沙场,当时前线传回消息说他急功冒进,落入敌人圈套,裴家军方才全军覆没。也因为那一仗失利,才使得后面节节败退。北境连失五城。朝中一片谴责之声,要朕追责问罪,而为他说话的大臣不足两成!原来竟是内奸误国,陷我忠臣良将,可恼,可恨!”
他看着夏驰霄:“夏爱卿,因你是裴家军硕果仅存,深入敌后,合纵连横,刺杀乾元皇帝,立下不世奇功,保我北境至少能得十年安稳,朕才破格将你封为二品将军,你懂朕的深意吧?”
夏驰霄道:“臣谢皇上隆恩!不过,臣深入敌后合纵连横,刺杀了乾元皇帝,并不是能何北境十年安稳的关键。”
“那什么才是关键?”
“宣平伯在内奸泄密,我军失利的情形下,带着裴家军与乾元精兵苦战,以十万裴家军全军覆没的代价,打残对方十万精兵。那一战打出了我军士气,也打出了我商启国威,加上乾元皇帝一死,诸子争位引了内乱,方才使乾元元气大伤,十年内没有再侵我国之力!”
祈圣帝沉默。
内奸误国,可恨!
良将战死,可叹!
半晌,他叹气:“裴卿战死消息传回,北境战事吃紧,也正是那时候,爆出京中宣平伯府他的两个庶兄所犯下的事,朕心甚恼,将伯府爵位收回。可叹宣平伯府历代忠良,战功累累,如今却后继无人!”
“若宣平伯府后继有人,皇上会龙恩泽被,赐还爵位吗?”
祈圣帝淡淡地道:“宣平伯府那两个庶出虽是姓裴,却毫无裴家风骨,他们不配!”
夏驰霄跪地:“臣有罪!”
“何罪?”
“臣未被夏家认回之时,有个名字,叫裴霆安!”
祈圣帝诧异,突地好笑,打趣道:“这名字有些熟,也姓裴。你不会告诉朕,你不仅是裴家军一员,还是裴家人吧?”
夏驰霄磕了个头,道:“宣平伯裴彰,是我爹!”
“朕记起来了,当年宣平伯请封的继承人,便叫这个名字!”祈圣帝拧眉:“你是离阳侯府的长子!你的意思是,你是和裴家的孩子换错了?”
夏驰霄道:“是!臣查过臣出生那年之事,其时爹爹在边境面临一场大仗,临时派人将我娘送往京城养胎。两个多月后,庆王谋逆之事爆发,皇上为保护臣子家眷,将他们安顿在安阳街的宅院住着,派重兵保护。那时几位怀孕的贵夫人住在一个殿内,因受了惊吓,当夜同时生产的有四家,下人也在慌乱中出错,才会致孩子换错之事发生。”
“庆王之乱平息,不久后臣便随娘去了北境,一直在北境长大,爹爹对臣一向严格,不想臣仗着伯府和主将的名头长歪,所以军中知道臣是宣平伯世子的人极少,从小兵做起,一步一步凭军功在军中站稳。我和爹爹约好,若我能凭自己的军功升为五品,便会将我裴家军少将军的身份公布于众。”
“臣无能,虽年十九却仅只是六品。而大战起,爹爹身亡。后来臣突出重围深入敌后,发现当年一战之事是内奸泄密卖国所致,臣便更是小心谨慎,要想查明真相,便不能让人知道我是裴家人。回到北境后臣用的是一个战死的北境同僚名字。北境护军都尉齐承平发现我与离阳侯府我母亲长相极其相似,又问过我的出生之日,方才有了后面我的认祖归宗。”
他重重一个头磕下去:“臣没有第一时间告知皇上臣的真正身份,直等这次去北境剿匪,查到真正的内奸,才敢向皇上禀告。臣罪犯欺君,请皇上责罚!”
祈圣帝眸光幽沉,缓缓道:“你是该罚!你回京已久,却连朕也瞒着!”
天子之怒,其势惊人。
夏驰霄垂头,道:“臣知罪!”
祈圣帝居高临下,也不叫他起来,似乎在想这欺君之罪该处了什么惩罚。
片刻,他道:“夏驰霄,你剿匪有功,本应封赏;但欺君有罪,应当重罚。念事出有因,功过相抵,不赏不罚,你可服?”
夏驰霄道:“臣服!谢皇上隆恩!”
祈圣帝瞥他一眼,道:“起来说话吧!”
夏驰霄起身。
他知道欺君之罪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当然那也是因为他并不是完全欺君。
早在当初向皇上禀明自己如何在乾元合纵连横,刺杀乾元皇帝的细节中,他就向皇上提过,他出身于裴家军,这是对齐承平和离阳侯都没有说的事。
但皇上没有细问,以为他不过是裴家军中普通裨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