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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第1页）

嘉靖：万岁，陛下嘉靖：万岁，陛下（45）

段朝用活该，不过比之邵元节、陶仲文，我还是略为他抱一点不平。段落得如此下场，不是因为嘉靖幡然猛醒，只是因为段在以妖术邀宠上选择了错误路线。&ldo;点物成金&rdo;类似&ldo;硬气功&rdo;，一切落在实处，立竿见影，露馅儿的可能性太大；就此言，段氏作为一个骗子，有其不够滑头处。而邵元节、陶仲文之流，对这种一招一式见&ldo;真功夫&rdo;的活计，是绝对不揽的。他们云山雾罩，用无法证实（同时也不可能被人去证伪）的玄虚理论向嘉靖描绘美好远景，开空头支票，而在次要环节、局部问题上，运用魔术家和医药家‐‐‐在这两方面他们是略知一二的‐‐‐的技能，让嘉靖&ldo;眼见为实&rdo;，取得信任，从而长久立于不败之地。这两个人，骗了嘉靖一辈子，而且是嘉靖折寿的最大的罪魁祸首，但都安然善终，并收获高官厚禄。邵元节官至礼部尚书，给一品服俸；嘉靖十八年病死北京，得到隆重追悼，追赠少师，葬同伯爵。陶仲文更于生前就尊荣已极，嘉靖历年给他的地位和待遇共计有：光禄大夫、柱国、少师、少傅、少保、礼部尚书、恭诚伯、兼支大学士俸{119}，&ldo;一人兼领三孤【少师、少傅、少保】，终明世，惟仲文而已&rdo;{120}，论地位，内阁首辅犹在其下。

邵元节死的那年，&ldo;宫中黑眚见【现】，元节治之无验，遂荐仲文代己，试宫中，稍能绝妖，帝宠异之&rdo;{121}。黑眚，是古人所认为的一种由水气而生的灾祸，以水在五行中为黑色，称&ldo;黑眚&rdo;。《铁围山丛谈》：&ldo;遇暮夜辄出犯【伤】人，相传谓掠食人家小儿……此五行志中所谓黑眚者是也。&rdo;这件事，肯定是邵、陶二位老友之间串通好，联手出演的一幕魔术。邵元节临死前，需要找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替代自己，继续控制嘉靖，从而保护自己的家人（其孙邵启南、曾孙邵时雍都&ldo;一人得道、鸡犬升天&rdo;，在朝中做官），而陶仲文正想接替他的事业，两人一拍即合，设计了这个节目在嘉靖面前表演，使陶仲文轻而易举获得嘉靖信任。

读这段故事，我油然想起当初在巴黎，李斯特为了将肖邦引荐给法国上流社会所用的手法：那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夜晚，在专为巴黎名流准备的钢琴独奏沙龙上，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钢琴大师李斯特用他的绚烂技巧，迷住了在场每个人。整个大厅，只有一盏孤烛在大师的琴台上照耀，突然，一阵风吹过，蜡烛熄灭，然而琴声丝毫未断，当烛台再次点亮时，所有人都惊呆了‐‐‐在钢琴前演奏的人，不是李斯特，是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这是不可思议的。试想，竟然有人可以悄然取代李斯特大师的演奏而骗过了所有人的耳朵！一夜之间，肖邦这个名字传遍巴黎……

邵元节以陶仲文代己，跟李斯特以肖邦代己，手法如出一辙，只不过需要额外玩一把魔术罢了，而这样的魔术，对邵、陶来说不算什么。比这更复杂、难度直追现代魔术大师大卫&iddot;科波菲尔的魔术，嘉靖年间的道士也曾成功上演过。《万历野获编》记载，与嘉靖同样热爱道教的徽王朱载埨，&ldo;尝于八月十五日凝坐望天，忽有一鹤从月中飞下殿亭，鹤载一羽士【道士】，真神仙中人也，王喜急礼之，与谈大快……&rdo;大快之余，道士成功骗得万金而去；后一日，&ldo;有司擒道士宿娼者来，疑其为盗&rdo;，徽王一见，正是跨鹤自月中来的&ldo;神仙&rdo;。对方供认，他们其实是武当山道士。沈德符的评论非常正确：&ldo;总之，皆幻术也。&rdo;{122}这样的大型魔术都能玩得，可见明代中国魔术水平之高，邵、陶的&ldo;黑眚魔术&rdo;岂非小菜？

当然，仅有瞒和骗是不够的，他们也必须在某些方面拿出&ldo;真才实学&rdo;，让嘉靖通过本人，在自己身上切切实实看到效果。他们可以一显身手之处，是&ldo;进方&rdo;。方者，药之配伍也。道家修行者有个别名叫&ldo;方士&rdo;，即因他们以长生不死为最高愿望，孜孜以求，不遗余力去发明&ldo;长生不死之药&rdo;，而得了这样的称呼。

他们的目标虽然是虚幻的，但在致力于这目标实现的过程中，却也的确对药物的种类、性质、作用有所了解，而普遍拥有医药家的知识和技能。中国古代，除职业医家外，对医药学贡献最大的，就是道家方士。例如东晋高道葛洪记述过天花、肺疾、麻风病的病状，也研究出一些治病的药物和方剂，名气很大，至今还有一种治疗脚气的药水打着&ldo;葛洪脚气水&rdo;的旗号。南朝炼丹家陶弘景撰写了七卷《本草经集注》，是药物学名著。孙思邈以&ldo;药王&rdo;名垂史册，其实他也是一位炼丹家。有学者指出：&ldo;整个看来，中国古代医药化学成就主要是从炼丹的活动中取得的，人工合成的矿物药剂的最早丹方也主要见于炼丹家的著述。&rdo;{123}

嘉靖：万岁，陛下嘉靖：万岁，陛下（46）

然而，因为目的全然错误，道家方士的医药家这一面，真真假假，经验与邪术并存，不全是外行，但绝对不是货真价实的医生，他们在取得你信任的同时，往往把健康和生命的巨大风险不知不觉地带到你身边。

历史记载中，有几次嘉靖或太子朱载垕患病，经邵、陶等祷祀痊愈，极可能是暗中用药的结果。这属于通过消病免灾来换取嘉靖对其&ldo;法术&rdo;的笃信。此外还有一种情形，即无病状态下，以&ldo;养生&rdo;的成效，让嘉靖获得神奇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