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邈扶着一瘸一拐的她走到走廊上休息时,长廊尽头正蹲着一个男人。那男人满面风霜,捂着脸,耸动的肩膀像是竭力忍住哭泣的样子。这么一个大壮汉,哭成这样怪可怜的。宋爱儿走上前,一开口却是一惊:“大哥?”
先前被他们载了一程的壮汉抬了头,眼眶红得不像话。
王邈颇有先见之明地直接问他:“缺钱?”
壮汉摇摇头。宋爱儿心下一咯噔:“难产了?”
对方仍旧摇着头。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明白过来这大男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王邈索性扶着宋爱儿坐在了一旁的长椅上,顺手关了风口半开的窗,耐心地等着这人哭完。
好半晌,对方终于哭完了,抽抽噎噎地憋出一句话来:“我……我就是心疼我媳妇。”
女人生产就像过一趟鬼门关,体质不适却坚持顺产的女人尤其如此。产房里撕心裂肺的叫声让这个大男人听得像是把一颗心抛在车轮下来回碾上几百遍,终于坚持不住远远地逃到了一楼的长廊。
很少见到这样重情的男人,分明是个一米九的东北大汉,还能为了妻子的头一次生产哭成这个样子,要不是亲眼所见,宋爱儿是绝不会相信的。一旁的王邈终于也收起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他站起身,拍拍男人的肩:“哥,抽根烟去吧。”
男人还呜呜地哭着。
他却是少有的耐心:“走吧,走。”
宋爱儿看着两人走到了远一点的角落里,王邈似乎还在开解着男人,唠唠叨叨的,那副表情,没有半点玩笑和看戏的意思。难得见这个人一脸认真,竟然是为了哄笑一个新做了父亲的人。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呢?她问自己。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感?宋保宁明明不是这么教她的,许南屏也没告诉过自己。生儿育女,扶持到老。在这样平凡的爱情面前,宋爱儿的整个心,都忽然颤了颤。
午后三点多,临盆的女人终于把孩子生了下来。听到消息的宋爱儿忍不住撺掇王邈推她上楼去看看小宝宝。
她现在左腿包扎得像粽子似的,行动十分不方便,什么都要仰看这人的脸色。
王邈被磨得不耐烦地带她上了七楼妇产科。
早产的宝宝很虚弱,还在保温箱里放着,宋爱儿隔着玻璃睁大眼看了一会儿,手指在窗口摩挲着,看得十分专注认真。
王邈微觉诧异:“这么喜欢孩子?”
“嗯,多好看啊,小小一团,像只糯米团子似的。”她在玻璃上勾勒着孩子的模样。
婴儿在母亲的子宫里,享受温暖,天真而不谙世事。谁最初来到这个世界不是最弱小的存在?吃饭,说话,走路,一点点被人搀扶着长大,直到那个搀扶自己的人却渐渐老去。
王邈忽然想起,眼前的这女孩似乎对一切弱小的东西都有一种天然的喜爱,对那条流浪狗毛球也是,对这个陌生人生下的孩子也是。
王邈心里一动,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产后休息室,慢慢地朝那对正依偎的夫妇走去。宋爱儿扭过头,正见他从产后休息室出来,那壮汉一路送着他,一副十分感激的模样。王邈是最不爱听人感恩戴德的性子,敷衍了几句就把人轰回了休息室。
宋爱儿看在眼里,等人走远了才问他:“都给人什么好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