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他不是说,其他动物只会想着『现在的自己』?」
「是啊,但人类不一样。由于人类懂得未雨绸缪,才能领悟互助合作的重要性。」
「套一句陈腐的说法,人类拥有时间观念。」
「意即,人类明白何谓死亡。」听到我的话,山野边惊愕得仿佛肚子挨一拳。「人类能够理解死亡的意义。你上次提到,人类总是尽量不去思考死亡,但毕竟人类与动物不同,明白『死亡』是什么。」
「是啊。」
「或许正因如此,人类才会时而互助合作,时而露出残酷的一面。」
「人类是唯一理解死亡的动物。」山野边开口。
「这该不会也是……」美树语带调侃。
「帕斯卡的名言。」
雨滴拍打着车身。
在我看来,本城没有任何奇特的地方。相较之下,天上那些降下骤雨、让景色变得阴沉暗淡、整个世界充满水滴的乌云,才是超乎想像的神奇。
「本城希望别人记住他名字的欲望,说穿了,也是源自对『死亡』的恐惧。」我接过话。以前遇到本城时,他曾说「无论如何要将自己的名字刻画在别人心中」。当然,如果告诉山野边夫妇「这是本城亲口告诉我的想法」,肯定会招致怀疑,因此我声称从前在某篇访谈报导上看过。「他心里有这种欲望,便是明白自己总有一天会死。」
「什么意思?」
「本城害怕死后遭到遗忘。或者该说,他认为那是一种屈辱。本城最无法忍受的,就是别人问他『你是谁』。」
「你是谁?」
「本城希望所有人永远记得他是谁。简单来讲,就是在历史上留名。」
「为了这种目的,做出如此残酷的行径?」山野边的语气充满苦涩与不屑。
「接下来他会采取何种行动?」美树问。
「接下来?」
「千叶先生,你不是提过,他绝不会冲动行事吗?」
「搞不好『两小时后再来』是本城的主意。」虽然我一点也不在乎这些细节,但稍微一想,佐古要瞒着本城行动应该非常困难。将佐古的一举一动全当成本城的指示,反倒合理得多。
雨水落在车上发出劈啪声响。强而有力的雨珠仿佛想撞破车身钣金,将山野边夫妇淋成落汤鸡。这些雨珠一颗颗坠地后,逐渐蓄积成水洼,不久又蒸发得无影无踪。
我一直觉得,「蒸发」对人类其实相当重要。这种自然现象可让水从液体变成气体,离开原本所在的位置。多亏此一自然法则,全世界的土地才能维持如今的面貌。要是水不再「蒸发」,水洼将永远不会消失,房屋及阳台永远都湿淋淋,晒在外头的衣服永远不会干,土壤则会一天比一天泥泞。届时人类想除去水分,只能大费周章拿干布擦拭,或以水管吸水。至于空中的湿气,更是会永远残留。
如此想来,「蒸发」这个自然力量实在太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