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刚才行走挣扎的缘故,他心口前的纱布又渗出了几点血迹。秦绎蹙起眉头,随口就朝身边的小厮吩咐道:
“取膏药过来。”
小厮慌忙应声出去了,房内只剩下秦绎与慕子翎两个。
今日不练兵,府邸外有些嘈杂的热闹。
士兵们闹哄哄地煮着马肉,还有人领了小酒,一边哼哼家乡小曲,一边小酌两杯。
这里倒是很安静,窗子外头只有低低的黄沙吹拂声。
沙漠的月亮很大,皎白而明亮,如一个圆盘般悬在孔雀蓝的夜空,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秦绎给慕子翎倒了茶水,一声不吭递到慕子翎面前,慕子翎没接。
他眼睛微微低垂着,看着盖在腿上的被子,两根深深的锁骨在宽大的衣领中若隐若现。
——这么一副模样看上去是有点脆弱可怜的:缠绵病榻的清瘦,与慕子翎平日里的杀人吮血形成强烈的对比。
好似他现在的无力和虚弱给了人无限的可乘之机,即便想对这个人做什么,他也根本无力反抗。
“不喝?”
秦绎见他置若罔闻,耐心有些被耗尽,收回手就想将水拿去倒掉了,正欲动作间,却听慕子翎突然说: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原本是低着头的,说完后,却微微抬起了脸,朝秦绎望过去:“是觉得我可怜么?”
慕子翎记得刚醒来时看到的情景:
年轻的君王唇边沾血,乌发凌乱,专注地垂首在他心口,替他含出致命的尸毒。
他的衣物揉得凌乱不堪,模样也像很久没有打理过的样子。
几缕碎发从秦绎的鬓间垂了下来,刺得他痒痒的。
他知不知道?
慕子翎想,这种一不留神就会反噬自身的祛毒方法,在云燕,只有至亲之间才会冒险以命换命。
细瘦的手指在被面上微微蜷了蜷,慕子翎望着秦绎——
他的脸苍白而清瘦,一双上挑漆黑的眼睛却越发显得明澈了,在这朦胧的夜色中,就像一只被捕获的病鹤。
他的唇干燥得有些起皮,像两片枯萎的花瓣。慕子翎注视着秦绎,倏然笑了一下:
“我不要可怜。”
他冷冷弯起唇角,说:“谁敢可怜我,我就杀谁。秦绎,你知道我最恨别人的同情。”
阿朱顺着慕子翎的脖颈往上攀爬。
平日里它鲜红的蛇身就在慕子翎的白袍上显得极其瞩目,而今慕子翎整个人都苍白了,它更犹如一张素白的水墨画中唯一的鲜亮色彩。
“你不是恨我么?”
慕子翎仰着脸,轻声道:“恨我杀了你的心上人,攻城屠城,败坏了你的名声。怎么,秦绎,看到我快死了,你竟然又心生不忍,大发慈悲之心了么?”
“你是不是有病啊,秦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