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人都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有些人追着追着马车便因为体力不济跌到了地上,有些人却还是不死心的追着,眼神里既是绝望又是疯狂。
程宁忍不住就转头看向了傅荀,语气有些着急道,“夫君,外面,吃饭。”
傅荀还没回答,外面的车夫听到了这话便扯着嗓子对车内的人大声道,“夫人可不能给他们东西,外面那些人都是饿狠了的,要是见到了东西,马车都要被他们拆了,就前段时间,有一辆马车里的人心善,停车施舍了他们些东西,结果听说连人都被他们杀了分食了。”
车夫讲了这么长一段话,语速又有些快,,程宁没有全部听懂,不过却是听到了杀人,一时间就被吓得往傅荀身边凑了凑,轻轻说道,“怕!”但眼睛还是忍不住通过那不断飘起的帘子向外面看去。
傅荀从头到尾脸色都没变过,对外面说道,“只管赶路就好。”
“唉!”车夫应了一声,又扬起了马鞭,很快就错开了那一拨流民。
马车又行了三日,才到了寒山镇,一路上他们遇到了好几拨流民,但都是快马加鞭的直接略过了,不过这么多流民也能看出这里的情况究竟差到何种地步了。
入了寒山镇,他们便结了银子让车夫回去,傅荀则带着程宁往镇里走去。
寒山镇虽然叫镇,实际上却是该叫寒山县,只是地处偏远,便一直沿袭了以前的称呼,没有改名字,太子安排在此处的人便是寒山县的县尉柳时遗。
此人原本算不上是太子的人,不过是个中了进士还在等待候补的小官,只是遵循孔孟之道便觉得一国储君才是正统,言辞间对太子多为倾慕,结果被大皇子知道了,便直接把人调来了这偏远之地,还只做了个小小县尉,不过这样倒是让这人彻底对太子投诚了。
但这人行事多凭心意,既无油滑手段,又无深沉心计,在这里做个县尉也是被人排挤,否则也不会收到了傅荀的消息,才知道他待的地方居然出了事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傅荀入了城便按约定进了一处小巷子,寻到一户门口有一棵矮树的屋子敲了门。
柳时遗这几日都在家中等候,听到敲门声便赶紧过来开了门。
他在京城是见过傅荀的,因此一见面便认了出来,“傅大人”他拱手行礼。见到傅荀身边跟了个女子,脸上难掩讶色,问道,“这是?”
傅荀也没和他多说,只是回道,“吾妻。”
柳时遗不懂为什么过来查案还要把妻子带来,不过在地方两年,到底也不是全无长进,把心里的疑问压了下去,先把人请进了屋子。
程宁一直紧紧跟着傅荀,见到了柳时遗之后,也是乖乖地躲在傅荀身后不说话。
柳时遗把人引进了书房,正想和傅荀禀告自己这些时日查探到的消息,谁知道见大人的妻子并没有回避的意思,便将目光投向了傅荀。
傅荀淡淡道,“无妨。”
柳时遗也不多问,便直接说了起来。
一个县以县令为尊,县令之下又分设县丞、主簿和县尉,寒山镇除了他这个县尉外,其余几人早已共事已久,柳时遗便隐隐受到了排挤,加上他为人说难听点便是有些迂腐,和油滑的县令更是合不来,这样一来,府衙里有什么事他基本都是最后知道的,有时甚至是不知道的。
这次便是这样,朝廷的东西一下来,他便被县令派去在城门处设了粥棚,每日都在那里施粥,其余的事却是一概不知了。
何况这粥说是粥实际上一锅里面见不到几粒米,竟然还有糠皮,他为这事也和县令说了许多次,但县令一口咬定上面发下来的就是这些东西,他为这件事烦心,自然就更没有精力去管其余的事了,若不是收到了傅荀的书信,去下面的村庄暗自查探了一番,根本就不知道竟然有地方发生了疫情,而他们的县令也是完全没有上报的意思。
要知道这疫情可大可小,若是不及时遏制住,危及一整个州府都是有可能的,他们县令也是胆子颇大。
柳时遗说完了这些,见傅荀还是面不改色,便下意识的看向了他身后的人。
程宁一直记着傅荀的话,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她低着头,身形又被遮住了大半,实在是看不出什么。
一直盯着女子看也不是君子所为,柳时遗很快便收回了视线,想了想,便继续说道,“守着康华村的那几个衙役都是固定的,我也不好去问,里面的情况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我看他们送进去的石灰和草药渐渐的都少了,怕是情况不太好。而且我发现他们这几日似乎在购置火油,我怕他们是想放火烧村。”
傅荀的神色总算是有了变化,“明日我们想办法过去看一看。”
程宁往下拽了拽他的衣角,傅荀低下头就看见她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轻轻说道,“看一看。”
这就是想跟他一起去的意思了,傅荀其实有时候也不太明白,这小东西为什么自己越是冷落她,他反而跟自己越是亲近,现在更是敏感的不行,自己还没开口,她居然就能隐约知道自己不想带她一起了?
傅荀低着头,深深的看进她的眼睛了,想确定她是不是不傻了,可最终也只能看见那双眼睛跟一汪清泉似的,清澈见底,他嘴角扯了扯,有点嘲笑自己的多心。
程宁看傅荀不理他,有些着急的把视线投向了他身边的柳时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