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寒也很为难,他就一个病弱的美貌妻子,和一个性子执拗的女儿,这母女俩是秦大人的命根子,他素来权势心不重,不然也不至于抛下秦家远赴扬城。说实话,若论出身等条件,他实在是不大看得上赵康,可要是强行阻拦,不知道秦牧云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个女儿,看着柔弱,骨子里却比他都倔强,秦知寒也就想着顺着她的意思来好了,左右秦家也不缺权势,只有妻子高兴,女儿开心,婚娶一事就由她们去。
如今好友这么一问,秦大人就无奈的捏了捏鼻梁,“那赵康还是识字的,四书五经都读过了,只是不大精通。”
“温言兄,都说儿女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些年你对牧云太过放纵了。”程念生说的很严肃,他虽然喜爱秦牧云的才华,心底却依然觉得,一个女子还是要相夫教子的好。秦家独女身子不好,生养恐怕都成问题,这也是许多年来,程念生没有向秦家提亲的根由。
但现在不同,秦牧云习武后,身子越发好了。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秦家,这些事早就传遍了扬城。程念生特地找大夫问过,说秦牧云得了高人指点,身子养好后,生养不成问题,程念生考虑到这些才愿意抛下老脸为儿子来求亲,不然,他是断断不会要结亲的。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程念生作为一个老儒生,最看重这点。
这一点,同样也是这么多年程念生深深为秦知寒感到遗憾的地方。然而秦知寒自己不大在意,程念生也就不好多说,只是偶尔忍不住说起,还是不禁扼腕。
说实话,这么多年过去了,要说秦大人没有一点后悔的意思,那也是不可能的。他早已不是当年愣头青的年纪,这么多年女儿不在膝下,秦知寒不是没有羡慕过好友的儿孙绕膝。可他对周乐清的疼爱又是万分真心,即便偶尔动了纳妾的念头,看着周乐清的身子就又作罢了。
眼下又听程念生如此言语,秦知寒想到女儿的过于放肆,也不由叹道,“确实是宠过头了,只是我就这么一个孩子,又向来久病缠身,哪里舍得苛责!”
程念生道,“我实话同你说,去年牧云出门逛街,老四看见后就心心念念,他这些年在学堂念书,准备后年的大考——同你当年差不多,没有什么玩乐的心思,倒是专心苦读。因而这两年也没怎么来拜望你,要不然这门婚事也轮不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野小子。好在如今牧云婚事还没定,尚有挽回的余地。你也是看着老四长大的,他为人如何你也清楚。我今日给你保证,倘若老四娶了牧云,这辈子就绝不会让他再纳妾,通房丫头都不给他。”
程念生也很了解秦知寒,知道秦大人是个非常洁身自好的人,只是过于宠溺妻女。
一直以来,秦知寒也因耽溺女色在儒林中被诟病,但有他这样的夫妻做榜样,只怕秦牧云眼里也容不下旁人,程念生这番承诺,可谓诚意十足了。
岂料秦知寒沉吟片刻,问道,“若是,云儿无法生养呢?”
既是好友,他二人对彼此的了解自然是旁人难比的。秦知寒这一问,就问到了才程念生的软肋上,以至于程大儒顿住片刻,疑惑道,“不是说,牧云的身子养好了?”
秦知寒就笑了笑。
承诺归承诺,等他百年之后,秦牧云若非嫁给一个真心疼惜的人,只怕日子不好过。高门大户的日子,其中冷暖谁能比秦知寒更清楚呢?子嗣问题向来是大多数官绅世家的死穴,秦牧云要是不能生出一儿半女,后半生该怎么过呢?
就这么一个呵护着长大的宝贝女儿,秦知寒怎么舍得!
他有万般看不上赵康,但唯一看中的一点,就是赵康对秦牧云的真心爱护,旁人难及。尤其赵康清楚,秦牧云的身子不适合生养,却依然义无反顾。那个年轻人,似乎没有考虑过子嗣的问题,一心都是他女儿的身体健康,这让秦知寒如何不唏嘘!
若非如此,秦大人绝不可能亲自当说客,为这门亲事和夫人说项。
“她是胎里带来的病,以后生养只怕困难,咎之,这事我得跟你说清楚。”秦知寒道,“我不在乎程铎是否入赘,如果你能接受这个,还能保证四儿不纳妾不鬼混,这门亲事我就想想办法。”
程念生就不说话了,半晌,才道,“温言兄,你容我考虑考虑。”
话说到这里,两人就略过秦牧云的婚事,依旧闲聊时局和扬城的年轻人。等将程念生送走后,秦知寒略作思量,决定抽空去看看赵康。
秦大人觉得,这赵康来扬城大半个月了,自从上次府中拜望过秦夫人后,便再没见过。如今出了程家这档子事,扬城就这么大,想那赵康应该也有所为耳闻了,他便想去看看赵康的态度。
此刻赵羡词却异常焦灼。自从打听到程家的事,便陷入这种不安里。
“听说,程家四公子还差点拜师秦大人,因秦大人治学有道,当初牵头主编了《扬城方志》誉满天下,文采斐然。程大儒也是参与编纂的人员之一,两人来到扬城后,一直被扬城学子尊为双师,都盼着能拜入他们门下。但秦大人从治书御史改任监察御史后,就明确声明不再收学子名帖,所以程铎才去了学堂。”晚晴说,“但是程家的五个儿子,现在只有程铎正值当年,还没有分家,留在程大儒身边,很受程大儒偏爱,因而秦小姐不在家的这些年,程铎便常常随程大儒拜会秦御史,传闻说原来还要认秦大人为义父,但怕秦夫人因此多想,此事才没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