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医判妙手仁心,一番针灸后千昕鹤的病情已有好转,正放下心来,忽然门口就冲进来大量的皇家侍卫,为首的魏统领戎装铠甲,手按佩刀直身挺立让出位置,后头跟进来的大内总管张公公扫视了一圈,见到昏睡在榻的千昕鹤,用着太监独有阴柔声道,“奉陛下谕旨,请裕王现在即刻进宫去。”
“张公公,王爷他如今还——”
“陛下谕旨,尔怎敢造次!”魏统领话音刚落,就示意控卫上前扣人,未料门外一把冷刀飞来,砍伤数人后稳稳的插入紫檀木柜中,沉稳坚定的声音自屋外传来,“此处乃裕王府,受光宗皇帝遗旨保护,未得令着不得入内,非享天子亲赐尚方宝剑,不许亮刃,若有违者,皇孙亦可斩,何况小小控卫。”
张公公往后瞟了一眼,看见来者居然是怀章,他是先帝生前时最负盛名的提刑官。
“不得无礼。”张公公一把按住欲要拔刀的魏统领,一张肃静老脸转换成恭敬之态,先帝旧臣的三分脸面还是要给的,合手挽拂尘躬身一礼,“许久不见,怀章大人。”
“张盛公公。”
怀章大步跨了进去,挽手在后背,侧身而过,两人同样都是五十年华,一个致仕老臣,一个天子红人,说起来也不念可惜,四十年前的乡试之中,两人还一同起名甲首登科,共赴省考,分道扬镳,又已是后话了。
良玉示意门外侍女备上热茶端进来,分别给已经退出去的控卫们准备茶食小点。
张公公与怀章平坐在屋子内,没有动他那杯茶,面带笑容,试探的瞥了一眼,“怀章大人,你是不打算让老奴带王爷走了?”
“那倒不是。”怀章淡定的尝了一口茶,回头又对张公公道,“尝尝吧,不差。”
两人又喝了一小会茶。
天气越发的冷,侍女们端着铜炉子进来,烧红了碳盖上四羊方尊的外壳,屋子内很快就暖和起来,不知不觉已经是深秋入冬,张盛想起来那年乡试后,和怀章坐在山间亭子,烧炉炙鹿肉,把酒问青天,好不畅快,如今各为其主,反而什么话都对不上。
“裕王再不进宫,陛下就要动杀心了。”
张公公忽然开口,平地惊雷,他揉了揉发冷的手指,端起一杯茶淡淡呷了一口。
怀章亲自给他续了一杯。
“你两袖清风,从不参与纷争,想必不是为裕王做事的,为何如今非要站出来?”张公公好奇的望着怀章,三年前他主动请迟致仕归乡,那会儿正是裕王从监国位置下来,放弃继承皇位的宫闱权谋相争,整个刑部都觉得他放弃了大好前途,居然退出了站队。
怀章没有说话,那双老眸望着屋外的风景,已经快要黎明之际,天边若隐若现的红霞,象征着一轮新的太阳就快要升起来了。
“再等等,一刻钟后太阳就升起来了。”怀章率先抢在要说话的张公公面前,笑了笑,“见了太阳,我便束手不再管此事。”
张公公疑惑的看着天际,又扭头看着怀章,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过就是一刻钟的时间,能做的了什么大事呢。
屋内的漏斗翻了一下。
卯时一刻。
天还蒙蒙亮,泛着鱼肚白,太阳缓缓的从山坡爬上来,探出半个小脑袋,控卫走进来,在怀章和张公公的注视下,恭恭敬敬的搀扶着昏迷的千昕鹤到软轿坐下,抬出门后,再换了早已预备好的车轿,良玉随行。
车轿颠簸,走的又急,千昕鹤忽然就醒了,想要去掀开帘子,嘴里吃力说着什么,良玉附耳过去听,“太阳…太阳出来了么……”
“出来了。”
良玉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话,连忙掀开帘子,对他道,“已经是卯时二刻,天亮了。”
千昕鹤满意的点了点头,嘴唇苍白无力,仔细看还能看到犹如旱地裂开后密密麻麻的细缝,良玉连忙倒了水壶的水出来,想要递到他唇边,却被他重重的推开了一边。
她不知道千昕鹤这是何意,他已经一天一夜未进油水,药也喝不进去,再这样下去,已经不是能不能救活的问题,“王爷,你再不喝水身体会受不住的,你喝一口吧。”
他不为所动。
不多时马车到了泰德大殿,千昕鹤独自登上白玉阶,进到内殿拜见平宁皇帝。
平宁皇帝坐在那张紫檀龙椅上,宫殿内四个角落都安置偌大一颗的夜明珠,把内殿照的璀璨光亮,他已经静候多时千昕鹤,便冷冷的自高堂而问,“裕王,你可知罪。”
“臣弟知罪。”
他虚弱的支撑着病体,刚刚登上白玉阶耗费了他大量精力,黄豆粒般大小的汗珠不断掉下来,吃力而断断续续道,“大理寺乃臣弟管辖、如今丢了人,理应、受罚……”
千昕鹤忽然一阵眩晕,身子一歪,幸亏身边两个小监搀扶住他,平宁皇帝有些心软,吩咐内侍官,“搬一张椅子来给裕王…”
内侍官立马领命,搬来一张如意纹太师椅给裕王坐下,又退到一边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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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盛,再搬一张椅子来。”平宁皇帝挥了挥手,让内监再搬来一张太师椅,他不去坐高堂上的龙椅,反而坐在了裕王的对面。
平宁皇帝拨了拨身旁炉里的炭火,火光照着他肃严的面庞也变得柔和起来,问他道,“裕王,为了澄王,一定要违抗朕么…”
“臣不敢。”
他吃力道。
平宁皇帝停了停手中的动作,盯着红罗炭烧的一丝一丝的火红,“大理寺里所谓的澄王,是天宗院的易容者周容,你故意放了一个幌子出来,是为了掩护真正的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