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希回到王府时,看到安翁正在命令小厮在门口套马,本想着应该是千昕鹤要公干回府,就听见安翁小跑过来道,“王妃,老甯王儿媳妇生了个小世子,特意拜帖到王府,请你与王爷过府去吃一杯满月酒,王爷特意命我回来备马,请您更衣后一同前去……”
“老甯王?那不是先帝的弟弟吗,我记得他贤名在外,有才有德,夫妻恩爱,只娶一房妻,出了名的爱妻王爷?”洛希年幼时就已经听过甯王的名声,过七夕节就学着女娘子们许愿,问嫁一个和甯王一样好的男人,因为他也算是皇室宗亲里头的独一支奇葩。
甯王是先祖惠仁太后所生的嫡次子,他的妻子是陪伴他一起成长的一个女官,也不是什么世家大族的女儿,甯王爷不嫌弃她的出身,娶了她以后一心一意不再纳妾,那位王妃去世后,甯王也未有续弦,单独抚养独子安华群王长大,那时候大家都说甯王是情比金坚的好男人,比神仙还要难得一遇。
安翁恭敬的回了她一句,“正是甯王殿下,王爷年幼时,也曾跟着甯王读过书。”
洛希对这种人是十分敬佩,反正也闲来无事,回到屋内更衣后换上一件锦色海棠花纹暖袍,备好一份礼,又嘱咐丫鬟,“将暖手汤婆子也带上马车,王爷办公回来会冷。”
安翁在马车边慢步随行,四五个丫鬟陪同,等到了大理寺门口,等了一刻钟后仍未见人,通传的侍卫出来报,“王爷尚且公务中,请王妃先行至甯王府,他随后就到。”
“那我们便先去吧。”洛希捂着的汤婆子也没有原先的滚烫,再等下去也只让千昕鹤忙于两头,又对外头道,“安翁,你上马来吧,这把年纪了别再走了,车里暖和些。”
“夫人,我是仆人你是主子,于礼不符,况男女有别,让别人说你的闲话就不好了。”安翁恭敬的垂下头,还是不愿意上马。
洛希无奈叹了一口气,又看了看那几个丫鬟惶恐不安,便不再提议上马的事。
马车到了甯王府门口,守门的王嬷嬷率先就那些备好的汤婆子送上来,她一见到洛希就笑得开怀,“想必就是裕王妃了,我是群王妃的陪房,她嘱咐我若是裕王府的人到了一定要好生招待,老王爷特别相见您呢。”
“要见我?”洛希一脸疑惑,接过汤婆子,半推半就的被迎进门,前厅都已经预备摆着宴席,王婆子引她到后院子,“群王妃生产没多久,不能轻轻易吹风,特意请你到后院吃茶,刚好老王爷也在那里等着你。”
洛希尴尬的笑笑,幸亏安翁捧着礼物在跟上来,上一次大婚甯王是说身体不舒服没来,派了儿子安华群王来贺喜,可她都没有记得全人,只能记住一个话痨八大王而已。
后院里的婆子也聚在门口说说笑笑,一见她来了都迎了上去,大家都陪着洛希进去,里面很亮堂宽敞,点着雅香,一张黑漆的围子榻,围子绘有装饰古山水画,一名妙龄女子在酸枝木茶几上抚琴,琴声悠扬,恍若霁月清风,听的人内心都是一阵畅快。
女眷们就坐在一起倾听,中间有个头戴橘色镶南珠抹额的女子,拥抱着襁褓婴儿,神采飞扬,面如春风,正在身侧人说笑,一见到洛希,丝毫没有扭捏姿态,将襁褓婴儿交给乳母,和女眷们一同起身,起身行礼道,“香颂请裕王妃安好,王妃金安。”
“快起来吧。快起来吧。”洛希感觉自己有些突兀,生怕扰了人家的清静。
安华群王的妻子香颂,是霍州团练史的独女,平易近人,没有大小姐脾气,她喜好雅乐,拉着洛希就坐在围子榻中间,“这是宫里出来的女乐,擅长南琴,技艺高超,王妃一起听听吧,父亲等一会也会过来的。”
“也好。”洛希本亦是爱好雅乐,年幼时生活苦,姨奶奶就给她砍了根竹子,教她吹笛子,成了为数不多的乐趣,每每想念起母亲时候,她就会吹笛子以寄思情,久而久之练就了自己的本领,只是后来她忙于闫楼和两院楼,无暇顾及,因而就没有再碰了。
王嬷嬷又拿来水果分与众人,期间又有女眷弹起南音琵琶合奏,表演舞蹈,配合起来天衣无缝,一堂的女音欢笑,这本来只属于男子间的快乐,也终于成为了女眷们的。
洛希心细,这群女眷中都衣着简素,但有华贵之气,而少有那种穿金戴银,个个都是似乎精通乐律,打着拍,安华群王妃正在摇着拨浪鼓哄娃,对她道,“我向来喜欢结交儒雅随和的人,那些嚣张跋扈的,又或者是妾占妻位而娇的,只在前厅等着吃席。”
“那为何邀请了我?”洛希看了看小孩胖嘟嘟的小脸,又看了看群王妃,“我的性子如何,难道群王妃已经一清二楚了?”
“因裕王爷为人清高,处事公正,他的性格如君子一般,想必娶的王妃也如此。”安华群王妃有话直说,从不拐弯抹角,“我听说王妃您从前就在寺庙礼佛,道法高深,定然不屑于和自诩富贵人家聚众说些八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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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希尴尬一笑,她其实还蛮喜欢听人说八卦事的,毕竟两院楼一年到头能接到的奇人奇事请求也很多,还不乏贵胄家恩怨。
王嬷嬷这个时候也走了进来,躬身对香颂一礼,又转头对洛希道,“王妃,甯王已经在院子外,想见见你,请随我出来一趟。”
洛希也点了点头,毕竟能见到童年时的“偶像”也是蛮激动的,便跟着出门去。
正出院子,就看见一个身着华服,精神隽矍铄的老人家拄着拐杖在等自己,约摸六十上下,眼睛炯炯有神,步伐沉稳,朝她一边走来,还不忘朗声道,“如今年纪大,老了腿脚也不利索,可惜不能去明春狩猎咯。”
洛希见他身边也只有一个家仆侯着,也不需要搀扶,可见是老当益壮,自己也赶紧走向前,正想要躬身一礼,老人家连忙道,“裕王妃不必行此大礼,如此便好。”
“甯王爷怎么知道是我?”洛希真的是疑惑为啥这府上的人都对自己这般了解,老甯王笑了笑,这才说道,“你手上的这一串珠子,里头有四颗白玉菩提,想必是裕王给你的,这个东西,可不轻易分给别人呢。”
“洛希不明,请甯王爷指教。”洛希看了眼今日更衣后丫鬟给她戴上的一串白玉珠子,这也只不过是新婚那日后千昕鹤派人送来的,应该是个小礼物,她并未多在意。
甯王爷老眸一笑,轻抚了一把白须,示意家仆退到一边,自己也带着洛希坐在花圃边上的,这才娓娓道来,“建安十六年,裕王四岁,还是个爱读书的小皇子,突然一夜,他病的毫无征兆,高烧不退,先帝都吓得脸色苍白的守了一宿,命我即刻前往大相国寺请主持为他祈福,求来一串十八珠的白玉菩提,日日夜夜带在身上,后来奇迹般的熬了下来,那串珠子就成了他的护身符,留下来供奉在庙里聚福,他大婚之后不听用众人劝阻分下来四颗给了你,可见他用情至深…”
洛希不知是这个缘故,吓了一惊,“他怎么从未与我说过这件事呢?”
“有时候,爱一个人不一定全部都要表达出来,说出来以后,或许会徒添了对方的烦恼。”甯王睿智的眼眸闪闪发光,看得出来洛希也很担忧对方,这串珠子她戴的也是不安,“裕王妃,你也相信因果循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