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自己本来就不是一个无辜之人,从舟没有冤枉她。她的求死之心忽然漫溢,刺激着她仰头连声喊道,
“别说了,别说了……”
楚姜窈眼中流露一丝哀求。从舟说的越多,就会恨她越深吧。她心中空空荡荡,只剩半边绝望、半边内疚。她的确害过他,今生不敢奢求被他原谅,来生也不指望能还得清,只求一死了之,莫叫从舟恨她更深。
她双手隔着铐链互掐在虎口上,鼓起勇气,但还是声线颤抖,
“是我,全是我……我一直都想害你,我一直都在伪装自己。我是秦国死士…我…但求一死。”
从舟眼神滞楞,这就是他要的结果么。他有些不能置信,她不单是暗人,竟然还是死士?她本是如花年华,究竟是什么让她变成敌国死士?
一滴泪从姜窈左眼滑落,她没有再忍,既然,是最后一滴。
她心中默叹,从前那些亏欠,本想用一生去还。
只是一生太短,来不及求缘,已走完了聚散。
楚姜窈向他跪行了两步,左胸抵上那细剑的剑锋,轻吸了口气,蓦然闭上眼,猛地将自己向剑上扎去。
☆、画圈成茧
作者有话要说:(不喜虐身段落的大大请直接跳到正文战争本就是残酷滴……
作者遁了)
楚姜窈蓦地将自己向剑上扎去。虞从舟始料不及,手下不受控地一转剑柄竹扣,利剑顿时又变回软绳一般。姜窈求死未得,只是摔倒在地,匍伏在众人脚下。
樊大头喊道,“死士就想死?没那么容易!秦人欺人太甚,这些年来死了俺们赵国多少兄弟!都是这些狗|娘的暗人作祟!今天非要叫你招出个所以然来,死士营的联络密点、通信暗语,全得招!”
他愤愤地大步走到墙边,从墙上拽下一根两寸多粗的铁链,不似普通铁链每环为椭圆铁圈,链上每结都是方形铁块、或菱形铁扣,链在一起、各有尖齿。
“俺就不信你抗得过‘菱方凌’!”樊大头吼了一声。
他将铁链向地上一打,菱方凌的一端正落在姜窈腰边。他走近她、起脚向她腹间一踹,她闷喊了一声,随他脚力滚了两圈,整个腰间都被菱方凌缠上。各环铁齿锐利地刺进腹部皮肉间,“呃…”她忍不住痛呼了一声。
樊大头弯下身、将凌在她腰边扣紧成圈,脚下踹踏,另一手猛然使力一抽,每一菱、每一方上的铁齿骤然收紧,深深扎入她的体肤内,她痛得无法呼吸、身上有如剑戳火炙、无法自控地全身痉挛不止,方才惨白的脸庞上霎时胀得血红,颈间静脉渗出青紫之色。
那些方齿扎得越深,割开皮肉的伤口越宽,她的布衣腰间很快浸满血色。樊大头又更收紧方凌,她再也忍不住,“啊——”的一声哑声长嘶,此刻痛得直想在地上打滚、但浑身已无一处再受自己控制,只能仰躺着受刑。她右半身在痛意中不停发抖,而左半身已被菱尖掐住筋脉,完全动弹不得。
虞从舟胃中一阵剧痛,仿佛酸液倒流,烧灼心间。他和她之间、到底怎么会走到今天这般田地。
她脑海中浮现出从前在死士营受各种熬刑苦训时的昏暗情形,两个脚跟不停在石板地上磨搓,抵着那一点力来压住胸口如火苗般时时要窜出的痛呼。但樊大头手上加力、凌圈越收越紧、勒迫她五脏六腑。她压得住声音,却压不住从腹间涌上的苦血,她想咬紧嘴唇,却连牙关都失了力。
她肺间吸不到气,缺氧使她瞪大双眼,直直盯着地牢的黑色屋顶。血从她嘴角不断漫溢而出。一滴血淌进她的眼眶里,她的视线被粘得愈显模糊。
“还不招!”樊大头怒红了眼,又待收圈,却听虞从舟沙哑地一声,
“住手!”
樊大头手中稍减力,姜窈在凌中终于得吸一气,胸口、喉咙都发出一丝丝颤抖的呼吸声。空气混杂着血沫,在她喉间磨梭,她费力地咽下满口腥酸,眼睛木然轻阖。
樊大头盯着虞从舟说,“她是死士,爷你不能心软!”
杜宾在一旁淡淡说道,“她既是死士,想必一定受过各种苦刑的捱刑之训,你就算打死她,也未必能让她招。”他看了看地上的血,说,“她毕竟是楚大小姐的妹妹,还是,给她一死,无谓再折磨她了。”
楚姜窈虚弱地睁开眼,感激地看了杜宾一眼,张口想说声“谢谢”,但她发不出音。
樊大头心中不满,但也只能照做。他唾了一口,走到她身旁,松了凌链之圈,解下铁扣,将菱方凌从她身下一抽。凌齿与她体肤粘连,将她拖出数尺,在地上拖出一道血印,终于血肉分离,“唔……”,她凄然一声呜咽,立时像个失了重心的陀螺,被抽滚出几圈,最终停在受刑的地方。
杜宾怕虞从舟会心软、又留下她性命,侧目看着刑房右墙边的一排绞架,遂一挥手吩咐狱卒,“准备绞刑。”
杜宾慢慢走到她身边,说,“各国向来对暗间处以车裂之刑,如今留你全尸。你…可有什么遗愿?”
她透了口气,萎顿地摇摇头,“没了…我没有父母姐妹,有遗愿也没人听。”
杜宾又问,“那,你可要和你姐姐葬于一处?”
楚姜窈闻言惊讶,姐姐葬在几百里外的邯郸城郊,杜宾真的会将一个死囚的尸首送至几百里外,让她和亲人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