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宁帝而立之年登基,自先皇后去了就专宠着小儿子安王的生母贞妃,因贞妃宫女出身,便常召她入御书房随侍。当时的起居注官段鸿声见了,直言劝谏先帝不可使后宫嫔妃干预政事,惹得贞妃泪眼婆娑,惶惶然伏地请罪。
嘉宁帝虽未训斥段鸿声,却下令从此撤销起居注官。此举最大的害处,便是如今缺少记载资料供编纂官们查阅参考。
硬着头皮回禀了皇上,邱慎思双手哆哆嗦嗦的。他真是疯了,才会赶在这个节骨眼拿先帝的旧事来寻皇上的晦气。
薛放沉着脸,心里别提多生气了。《康宗实录》打自己登基就提出来要编纂,如今都是第六年了!就是没有起居注也可以先紧着现有的记载编写,翰林院回回春闱都选进去一大帮子进士和庶吉士,真不知道一天到晚都在忙些什么!
陈同也为邱慎思捏着一把汗,见薛放似有所思量,忙颤颤巍巍地开口打圆场,“臣瞧着今年春闱人才济济,皇上何不重设起居注官,并于二、三甲中选拔些文采书法俱佳的庶吉士,在翰林院学习之余亦可参与《康宗实录》的编纂。”
薛放点头,“大学士所言甚是,庶吉士选拔便按你所说进行。只是——”
他又看了邱慎思一眼,顿了一下才道:“起居注官既然要重设,还是要拿出个具体章程来。新科进士若是还没安排具体差事,这几日便先选两个来轮换着担任起居注官吧。”
回到翰林院,邱慎思唤来三位新科进士,却又犯了难。
翰林学士眉头紧锁,心里直骂小皇上缺德,鼎甲三人他偏偏只挑俩!
起居注官随侍于皇上左右,这可是亲近皇上的绝佳机会,若是言语谈吐讨得皇上欢心,日后的仕途可就顺畅多了。姚栩必然是要选上的,至于另一个嘛,叶颀性子温吞,何良思维活泛,还得仔细掂量。
谁料姚栩先他一步开口了,“大人,下官自认于书法颇有心得,却不擅长速记。下官愿留在史馆专心编纂实录,还望大人允准。”
行,好得很。
到皇上跟前露脸的好差事你不要,别人可不会跟你客气。
邱慎思摇摇头,随即大手一挥,就这么着吧。
月仙何尝看不出邱慎思的意思,只是她心里另有打算。
恩荣宴赐字一事已然传得沸沸扬扬,大出风头于自己而言可谓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她虽然改装做男子已有好几年,但并不怎么同旁人接触,到底需要些时间来适应翰林院的环境。若是贸然去了御前随侍,一个不小心在皇上面前露了馅,小命不保是一回事,连累全家性命堪忧那才是天大的罪过了。
更何况,她也没骗邱慎思。以前在家的时候,就常趁闲暇整理祖父的旧作文集,编纂实录正是最拿手的。
叶颀跟何良眼里热切,分明都是想去做起居注官的,她又正想着避风头,主动把话说开岂非两全其美?
叶颀感激地回望了她一眼。何良却很直白,邱学士刚走,他就一把拽住月仙的衣袖:“姚兄,这起居注官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敢情何兄以为起居注官是个火坑,所以自己才巴不得躲在史馆里修书。
月仙莫名觉得好笑,却还是好声好气地跟何良解释:“何兄此言差矣,起居注官本身并无什么不妥。确实是我写字太慢,恐误了记录,这才主动推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