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百里九歌一转头,发现孤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又回来了,不由道:“你干什么去了,在别人家乱跑是吗?”
孤雁百无聊赖的摊了摊手,笑嘻嘻的让百里九歌陪着殷烈火多说说话。
百里九歌瞪他一眼,委实觉得他今日有点古怪,非要跟着来朝都也就罢了,现在怎么还这样热心于平日里不去热心的事?罢了,不管他了,还是陪烈火说说说话吧。
谁想,没过多久,忽然有婢女进来禀报,说是周世子来了。
这让百里九歌倍感诧异。墨漓来左相府做什么?是来找她,还是来探望殷烈火的?
不对啊,墨漓怎么知道她在这里,所以他该是来探视烈火的吧。只是,墨漓怎会和烈火关系这么要好的样子……
正准备推着殷烈火的轮椅出房间,却不料一道荼白色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重重花木之间。这暮春的垂丝海棠开得甚好,娇艳欲滴之间,竟衬得那徐徐而来的身影清雅脱俗。朗朗日光,照着他苍白的近乎透明的轮廓,那如画般的眉目被镀上一层温暖的金屑。鹤氅如一缕清云,氅下垂坠的鹤羽在
石子小径上扫开碎雪琉璃般的光影,缟色淡烟纹布靴白的不染纤尘。
纵是百里九歌见惯了他,这一夜过去,再看之时,仍是免不了心脏一砰,呼吸滞住。
她没发现,她身后的孤雁,眼神已从最初的惊艳变作此刻的肃然,满含判断和探究的意味。
昙花的幽香随着清风而来,钻进百里九歌的心里,将一颗狂跳的心捆了一圈又一圈。她张了张口,正想唤出他的名字,却见他冲着她柔柔一笑,先唤了她:“九歌。”
心脏再度砰的弹起,墨漓,真是来接她的啊。一时的甜蜜涌上心头,百里九歌甚至忘了墨漓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的,连忙小跑过去,见他掩嘴轻咳了两声而那暖手的紫貂绒锦缎挂在腰际,连忙先抓起那锦缎,薄斥道:“早晨还冷,别冻着手了,我可
不想看你将这锦缎当摆设。”
“无妨。”他的声音那般轻柔,如一泓握不住的月光,“原以为你这一走又要许多日,不想今晨便回来了。”他淡笑着,接着朝殷烈火走去,温声道:“烈火姑娘,多谢你派人通知在下。”
殷烈火静静望着墨漓,眼中的虚茫黑漆成功的藏住那在眸底翻滚的情愫,她面无表情道:“世子殿下,我并未让人去过府告之。”
墨漓淡笑:“如此也罢,不论是谁,当是没有恶意吧。”随着话音落下,那幽月落花般的眸蓦地扫在孤雁身上,深深的眸底藏着三分迫人胆寒的锋锐。
这一瞬,孤雁竟感受到自己的身躯微微颤了颤。
他不是害怕,而是极度吃惊。
吃惊于面前这人的风华。明明是面色苍白的一个人,却绝不会教人觉得一吹就倒,反倒像是……像是一支敛去寒光的锋利宝剑,静静蛰伏在一段布满裂纹的剑锦之中,没有谁会瞧得上眼。可一旦这把剑出鞘,便是锋利可摧万物,光
华可压一切,甚至令举世无可匹者。
清雅、温润、柔和、进退得宜……这样的姿态或许只是一种礼遇罢了,却是自然而然、由内而外的生出,就似春暮季节绽放于庭院的那株垂丝海棠般,自然的毫无违和。
孤雁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人,身为阶下囚还能如此平心静气的不露一分浮躁,即便身体孱弱却还安之若素处之泰然……周世子,这人绝不简单!
目光有意无意的瞟向正殷切注视着墨漓的百里九歌……
也怪不得师妹会看上他了。
“这位公子,”墨漓徐徐的声音送来幽幽的昙花浅香,他为孤雁施了礼,“在下墨漓,不知公子要如何称呼。”
孤雁若无其事的笑答:“我姓司空,见过周世子了。”
司空?这回换百里九歌惊讶了。孤雁说什么不好,非要编司空这么个复姓,她素来都以为孤雁没有姓。
墨漓不疾不徐的应下:“见过司空公子,公子是九歌的朋友?”
“是啊,江湖上认识的嘛。”边说,边捉狭的百里九歌瞟去,那眼神分明是掩饰了什么。
百里九歌蓦然开窍了。原来方才孤雁突然溜没了影,是去请墨漓过来了啊。这么说,孤雁今日来朝都,根本就是冲着墨漓的?
唯恐孤雁会乱来,墨漓身子骨那样不好,又不会武功,万一孤雁一时没个轻重伤到了墨漓怎么办?
赶忙挡在了墨漓身前,隔开了孤雁,直说出口:“你到底想干嘛,先说好对事不对人,你可别做让我不开心的事!”
这话中的意思孤雁自然是一听就懂了,当下翻了个白眼,却又眼神一转,定定的瞅着墨漓,笑道:“我曾听人说过,周世子是个棋痴,既然这样,就跟我下一盘如何?”
望着孤雁那满是探究和挑衅的眼神,百里九歌只觉得不妙。论下棋,自己的师父“易方散人”乃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孤雁是师父的亲儿子,虽然技术比不了师父,却也极为出众。
反观墨漓……
她也知道他会下棋,在世子府的日子里偶尔见他和小容对弈过,却很是偶尔,这样的频率算是“棋痴”吗?
忙说:“孤……司空公子,墨漓身体不好,坐在棋盘前久了的话,我怕他不舒服。”
孤雁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不是吧,师妹就这么护着这药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