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三郎指着箱子里剩下的七把匕首开始数,“我父亲、我大哥、司马、义公各一把,望公两把,最后只剩下一把备用。”
黄司掌心说,“你还漏了一个人。”他看裴三郎像是没想起的样子,清清嗓子,小小地提醒他一声:“镇国夫人。”别漏了你娘。
镇国夫人是真的彪,为了开针线铺子,把死士都安排上了。她放话,谁敢劫她家店里的女郎,她就派死士去谁家先下手为强。镇国夫人能从一千多人中杀出重围,好几十死士追杀她五条街都没能拿下,在太礼府大门前当街打死越公府的庶公子,越公还亲自登门向她赔礼谢罪,那真不是好惹的。这么彪悍的一个妇人,自家亲儿子造了一堆他看着都眼热的好物什,谁都送了,唯独漏了她,怕不是想挨打。
裴三郎说:“上次造出来的那把,我还没捂热,就落到我娘手里。”
黄司掌懂了,所以这才又造了十把,怕不够分自己又没有了。他拱手:“那多谢了。”
裴三郎又从旁边的箱子里拿出两口户外锅,分别送给黄司掌和百夫长,说:“配套的。”
碗大的锅配一把堪比短剑的食具,黄司掌也是无话可说。他客客气气地向裴三郎道谢,仍旧提醒句:“终是刀具,下次再铸,先拟文书呈报司马府。”
裴三郎讨价还价,“十把内不需要了吧,万一我呈报了,最后工匠却造不出来,会闹笑话,我会很没面子。”
黄司掌问:“造不出来?”
裴三郎说:“就如越公改巨弩。我是木头机括易坏才改成铜铸的,这才造出了弩。越公造巨弩,铜机括坏了却没有比铜更坚固的物什用来代替,造不出巨弩。如果我想造新物什,也遇到这样的问题,我又上报了,会脸红羞于出门的。十把,超过十把,我绝不私造,必将图样和造好的打样一并呈送司马府。”
黄司掌不敢做主,告诉裴三郎此事需要上报,便告辞了。
裴三郎送走黄司掌,又取出十口户外锅给百夫长。
百夫长连连推辞。
他们在亲随军大营,每日操练相当辛苦,虽然每日吃细粮,肉食却不多,五日才能吃上一顿肉,每人只得半掌大薄薄的一块。他们到三公子这里后,只每天清晨操练一个时辰,之后便是陪着三公子出行或是在府中休息待命。府上每日两顿正餐,大米饭、馒头、肉包子、菜包子、肉馅饼、炊饼、千层饼等,各种新鲜吃食换着花样上,每日还有大骨头汤,汤里加上野菜、菌菇、豆芽,那叫一个香。不时的,三公子随手就是一两贯赏钱,让兄弟们分。
这不是三公子收买他们,镇武侯府的伙食就是如此。府里的管事以及得三公子看重的奴仆都是这样的吃食。谁的活干好、事情办漂亮了,三公子抬手就赏,不管是门仆还是跟在三公子身边的小厮都有,管家和管事们的赏钱比月钱还高。
他们接到这差使,腰上的肉肥了一圈,一个个兜里都揣了不少铜钱。
百夫长深知他怀里匕首的贵重,收得战战兢兢。
裴三郎说:“收下。这可是好东西,过了这村可就没了这店。”俏皮地朝百夫长眨眨眼。
百夫长会意,感激地向裴三郎道谢,收好裴三公子送给自己的煮锅和匕首,把那十口煮锅分给跟随他一起来的十夫长。
十位十夫长,正好一人一口。
锅很小,却是铜铸的,式样新颖,是贵族使用的贵重物。十夫长们喜难自禁,连连向裴三郎道谢。
裴三郎笑笑,朝他们拱手,谢过他们保护他日常出行,又朝着皇宫方向行了一个大礼,说:“你们是陛下的亲随军,前来保护我,是我的福分。”不管亲随军们的出身高不高,他们是天子亲军,他就不能怠慢。况且,他得罪的人那么多,小命还指着他们保护。该花的钱得花,该送的礼得送,该谢的人也得谢。
他上了马车,把铸出来的匕首和户外锅给司马、望公和义公送去。
司马府管着他的马鞍买卖和冶炼作坊,要是卡他一道,他想在冶炼作坊里铸口锅都难,更别提铸农具、匕首。别看他们天就过来查冶炼作坊,却是在不违制的情况下给他大开方便之门。太内司管着皇家内院和内供买卖,他还欠着望公三万两金子没还。义公,就是姜二郎他爹,天子刻诏,明里暗里没少帮他们。
人是互相的,得人家的好,得领人家的情。上下嘴皮子一碰说句不轻不重的谢谢就算完了,不是那么回事。
这个时辰,还是坐衙当差时间,裴三郎先到司马府把煮锅和匕首给了司马,告诉他:“配套的,煮锅、食具。”
司马看着那一尺多长、短剑般的匕首,抬眼看向裴三郎:你家的食具这么大的呀。
他拿起匕首,拔出鞘,盯着仔细端详片刻,抬眼看着裴三郎:食具?
裴三郎说:“这叫匕首,这锅叫户外煮锅,都是狩猎时用的。煮锅,烧水、炖肉。匕首,切肉,如果遇到野兽近身,可救命。”他还演示了下,要是有野兽把人扑倒,这时候长戟根本挥不开,长刀没办法拔出鞘,这个就刚好。“有血槽,有锯齿,戳进野兽体内再一扭一转,那就是手腕大的窟窿。”他露出自己养得白胖的手腕给司马看手腕大的窟窿有多大。
司马:遇到近身行刺也很好用。
他不由得多打量几眼裴三郎,心说:“难怪天子要下旨无诏不得离京。”他收下匕首和户外煮锅,道谢,“多谢你了。”顿了下,又问:“巨弩当真没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