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世腾还是一身白衣,捂着后脖颈走了进来,进门之后第一句话就是:&ldo;小鹿,你瞧瞧我这脖子,是不是让蚊子咬了?&rdo;
话音落下,他拉扯开了衬衫领子,俯身低头晾出了自己的后脖颈。小鹿看他已经摆好架势了,自己不好彻底的不闻不问,只得走上前去低头一看,就见程世腾那后脖颈上鼓起了一个大红包,大红包的正中央还有个小红点子。小鹿伸手摸了摸那包,触感滚烫,并且引出了程世腾的一哆嗦。哆嗦之后抬起手,程世腾疯狂的在那红包上狠挠了几把,同时问道:&ldo;又痒又疼,是不是蚊子包?&rdo;
小鹿摇摇头:&ldo;我看像是被蜂子蛰了。&rdo;
程世腾直起腰,背过手一边狠挠,一边神情痛苦的问道:&ldo;有药治吗?这么痒着我可是受不了。&rdo;
小鹿想了想,随即向他招了招手:&ldo;你低头,我给你把毒挤出来。&rdo;
程世腾立刻乖乖的弯了腰低了头,而小鹿站在他身边,用双手拇指压住了红包,开始使劲去挤中央那个小红点子。如此挤了没有几下,程世腾便疼得开始乱动,他一动,小鹿手下自然也失了准头。所以一番跌跌撞撞的你追我赶之后,两人换了姿势,一起在方桌旁的椅子上落了座。
程世腾把双臂环抱到胸前,深深的弯下腰,把脸埋到了小鹿的大腿上。而小鹿坐在他的对面,见他这回不能坐着逃窜了,便重新下手‐‐他手狠,力气也足,对待程世腾又是绝不心疼,所以此次大挤一场,起初是从那红点子中挤出一股股透明的液体,及至透明液体流尽了,鲜血也就随之涌出来了。
小鹿拿出手帕,挤一挤擦一擦,然后再挤,直到最后连血都不流了,他才罢了手。程世腾面红耳赤的抬起头,自己背过手又摸了摸,感觉那包似乎真有萎缩的趋势,这才长长的吁出了一口气,又说:&ldo;疼死我了。&rdo;
小鹿走去浴室洗了手,然后回来重新坐到了桌旁:&ldo;你住的那个地方,花多糙多,虫子也多。&rdo;
这个时候,张春生带着勤务兵送了早饭进来。一言不发的看了程世腾一眼,他盛了两碗热粥摆在桌子上,然后消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程世腾并不把张春生放在眼里,端起碗喝了一口粥,他开口说道:&ldo;虫子既多,离你也远,给我换个地方住吧!&rdo;
小鹿抬眼看他:&ldo;你要住多久?&rdo;
程世腾答道:&ldo;一个礼拜。&rdo;
小鹿伸手拿起了一个馒头:&ldo;太长了。&rdo;
程世腾望着桌面,发现早餐除了米粥之外,就只有馒头和几样冷冰冰的小菜。别无选择的也拿起了一个馒头,他揪下一块送到嘴边:&ldo;我住我的,不碍你的事儿。&rdo;
说完这话,他把馒头塞进了嘴里,同时听小鹿说道:&ldo;你碍我的眼。&rdo;
程世腾下意识的想要反驳,但是忽然想起小鹿昨夜说自己是&ldo;总有理&rdo;,故而就强忍着没言语,把话和馒头一起嚼碎了咽进了肚子里。
小鹿吃完早饭便出了门,下午他回了家,一进院子就又看到了程世腾。
程世腾并不纠缠他,闲来只在他这宅子里到处溜达,直到晚上,小鹿彻底的闲了,他才走到小鹿身边,两人有问有答的聊几句闲话,如他所承诺的那样,他这一回当真没有对着小鹿谈情说爱,也没有抚今思昔。只有一回,两人仿佛是说高兴了,程世腾一时得意忘形,伸手在小鹿的圆脑袋上凿了个爆栗。小鹿当即变了脸色,但是并没有翻脸,程世腾自己也有些后悔,接下来就一直很有控制,再没对着小鹿动过手。
程世腾打定了主意,这一趟不能白来,总要尽量的多留几日,可是他刚呆了三天,天津那边就忽然发来了急电,让他马上回去。
若是旁人发的电报,他或许可以置之不理,但这封电报乃是来自程廷礼‐‐近几个月的中日战争,打出了华北局势的大变化。程廷礼不但在战场上落了下风,南京政府受了日本军方的压力,也要对着他开刀了。
程世腾分得清轻重缓急。匆匆的让来宝收拾了行李,他捏着电报即刻就要走。小鹿没留他,但是给他派了一辆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