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胡话了。”小六无奈,起身去里间取来一张皮毯,轻轻地盖在许老头身上。
许老头无妻无子,年过半百,还是一个孤家寡人。
住在这黄沙坡里的人,都议论纷纷地说许老头死了都没人送终,走了也是可可怜怜孤魂野鬼一个,所以许老头才会在芦苇荡里,捡这么一个快死的女娃娃。万一女娃娃活下来了,以后也有个盼头啊。
只有小六心里清楚,
许老头救她,养她,这么多年留她在身边,不是为了死后有人送终,清明在坟前上两柱香,烧烧纸钱。
他只是一个人在这嘉兰城里,过得太孤寡寂寥了。
外头已是一片漆黑,她在许老头身边静静地坐了一会,忽然伸手扯了扯许老头的胡子,小六嘴角缓缓勾起,眼珠黑亮,手上却没怎么用力:“以后再说这种胡话,小心我先不要你了,留你一个人在这嘉兰关孤独终老!”
不一会,小六便回了屋。
殊不知许老头没醉,亦没睡着。他这一辈子喝过太多酒,浓的烈的,柔的凉的,太多太多了,他睁开眼,看着眼前黑沉沉的屋顶,头顶上那些露出来的木柱,有的老了旧了腐烂了,就像他这短暂的人生一样,总有一天会成为一个过去,他不禁有些感慨:“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啊……”
不知不觉中,已经快六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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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有亮透,朦朦胧胧一片,小六便睡醒了,她一尚睡眠浅,每日这个点起已然成为习惯了。许老头昨夜儿喝了不少酒,这会张着嘴睡得正香,屋内鼾声震天,小六披上一件深色皮袄便出了门。
小院荒凉,只有几棵枯树,黄沙坡这边大伙都挨家挨户住着,一家家连成了一片,从远处看倒像是一座模糊的古城。
这会天还早,外头寒气极重。
小六伸了伸腰,想着打套拳法活络活络筋骨,刚抬头,就看到对面陈婶家的小孙子二狗子,他正蹲在他家门口的空地上,一副没睡饱的样子,眼皮耷拉着,二狗子连连打着哈欠,他屁股底下的泥沙,被腾着热气的尿水打湿,从高到低蔓延了一片。
“……”
小六顿时没了打拳的心思。
她正想走,谁知二狗子恍恍惚惚一抬头,就看到对面站着一个人。两家的院子隔得不远,但天色朦胧,突然冒出一个人来,可把二狗子吓得不轻,直接把尿都缩了回去,还以为是从哪里爬出来的鬼,吓得叫出了声。
晏小六:“……”
“叫鬼啊?”她骂。
“有鬼啊!!”二狗子大喊,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停止叫喊,他赶忙起身穿好裤子,直到看清楚小六的模样,才敢松气:“是……你是……你真的是小六姐吗?你不会是……鬼吧!!”
他吓得脸都白了,昨儿赵长风他们那伙人揍小乞丐时,二狗子也在,那会他还凶巴巴的,两只手叉在腰上像是要吃人一样,这会倒是被吓破了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