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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页(第1页)

冲昕和冲琳都曾说,她是身负功德之人,该有福运。她在大九寰处处身不由己,命不由己,每想起这话来,便觉讽刺至深。不料来到小九寰,却反而隐隐应了他们的话。如此看来,并非她没有福运,实在是她这福运,在大九寰太过薄弱,完全为这些逆天的修真之人压制了啊。看,她在小九寰唯一的不顺之事,便是修炼。而阻挠她修炼的,是从大九寰带过来的三昧螭火!竹生还不知道,她这番推测,竟然完全真相了。虽然生为凡人,但以她的福运,若不是遇到冲昕,亦可以自行破除贫穷困苦的命运。只是她不幸遇到冲昕,命线纠缠,因果相连。冲昕乃是长天神君转世,在他的命线因果面前,竹生这个凡人的小小福运算得上什么呢。“丰国果然兵败安州。”“涪城果真只有守军五千。”“丰军溃败,若退兵,必定据守涪城。”“丰军行军前,周边诸人尚不成势,因此才被轻易放过。丰军若据守涪城,包秀、马瘸子……更不要说冀县有四千人。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丰军若要固守涪城,必要除去我等。”“则冀县危矣。”书房中,范深蹙着眉,围着舆图走了一圈又一圈。他少有这种情绪外露,可见形势的确严峻。但竹生已经很熟悉他,从他走动时步伐的韵律间便能知道,他一定有些什么计较。“先生有何对策,别卖关子。”她不客气的道。跟竹生在一起,什么千金买骨、礼贤下士的那一套不要指望了,她就是这么直接,不给你作秀的机会。范深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只有一个办法。”他道,“不让丰军据守涪城。”竹生的眼睛就亮了起来。从高家堡到澎城,从澎城到冀县,一趟一趟的练兵,一次一次的实战,竹生作为战士的血早就回温了。更不要说手握长刀,一马当先,将迎面扑来的敌人砍倒在地,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的那种淋漓的快感!“先生快说。”她道。范深看了她一眼,指着舆图道:“丰军分作两股,分击赫明、安州,先后大败。以五五之分,七万大军,则两边各三万余人,虽数倍于我,却是久在他乡的疲敝之师。”“两军皆败,已知以赫明、安州之城,分兵实乃下策。我料其必要合兵。若任其合兵,我等无论如何出招,都是以卵击石,再无生路。因此,万万不可令其合兵。”“丰军此战,时日长久,早前粮草便由从丰国运送,改为在涪城就地征敛。则涪城于丰军,乃是重中之重。”“攻其必救。”“截其退路。”“然虽是疲敝之师,亦数倍于我。以冀县四千人,此事极难。唯有与诸方势力联手,才有胜望。”“可即便这样,仍极是凶险。所以,还有另外一条路可以走。”“你还可以放弃冀县,退守澎城。”“竹生,你来选吧。”095人总是在变。竹生的年纪和阅历,早明白这个道理。几年前,她不想和别人扯上关系,不想承担别人的责任。她看着小九寰,如同看一场真人秀,可悲之处在于,演员们不知道自己在表演。所以,她不想自己也走进这场表演中。可最后,她还是走进来了,成为其中的一员。但现在她已经不在乎。小九寰又如何?与真实世界割裂隔绝又如何?这里已经自成世界。这里的生命是真实的生命,这里的死亡同样真实且痛苦。她既然已经走上这舞台,便已经不能随意退场。让她放弃冀县,退守澎城,偏居一隅苟且偷生,她已经做不到。她盯着那舆图看了许久,思索着她与几方势力联手后的兵力。忽然抬头问:“先生,涪城既是边陲重镇,有大军驻守。纵然主力败退了,也该会有许多俘虏,那些俘虏都哪里去了?”范深的眸中,陡然射出精光。距离涪城三百多里的景昌山里,翻过四座山头,便是景昌铁矿。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男人们两两一组,脚踝以铁链相缚。他们的肩膀被扁担磨出了血,结痂,再磨出血,再结痂。他们不停的将一筐又一筐的矿石从深深的矿坑里担出来。他们是败兵,是俘虏。原本一共有近七千人,如今只剩下四千不到,死了近乎一半。这一筐一筐的矿石浸透的是袍泽的血液。胡喜想,他可能也快要死了。就算不是今天,也是明天,或者后天。他们这些人,迟早都要成为这矿坑中的累累白骨。不会有人来救他们。涪城既失守,丰军只会一路突进,朝廷自顾不暇,没人会想起他们。更何况他们是俘虏,做过俘虏的人被认为是失去了忠诚,朝廷不会再接纳他们。按照惯例,战俘都会在敌营中做苦役,直到死。如果迟早一死的话……胡喜刚刚生出这种念头,就觉得肩膀一沉,跟着脚下一绊就往后仰倒了。一筐矿石散落一地。“你们!怎们回事!”一个丰军士兵就冲了过来,大声喝骂。胡喜抱住和他捆缚在一起的人,那人浑身发烫,意识已经不清了。那个人是他的同乡的弟兄。和他一起入伍,一起上阵,一起被俘。现在,他快要不行了。胡喜抱着他,知道又有一个兄弟就要死去。他没有流泪,只是麻木的抱着他不放手。丰军的守兵一看就知道那人不行了,他一脚踹开胡喜:“滚!抱着个死人作什么!”他取了钥匙,弯腰去开脚镣的锁。他腰刀的刀柄就出现在胡喜的眼前,咫尺之处。胡喜盯着那刀柄。那士兵直起身来,随意指了两个人道:“你们俩,过来!把他拖走!”他不需要说拖到哪里,每天都死人。这些人知道抛尸体的大坑在哪里。胡喜依然盯着他的刀柄。他的脚镣现在没有和别的人栓在一起。另两个人麻木的拖着脚镣走过来,麻木的弯腰准备将即将即将咽气的同伴拖走。这个时候,胡喜出手了。那士兵听到“仓啷”的腰刀出鞘声时已经迟了。胡喜坐在地上,刀锋斜上刺入了那人小腹。那人的惨叫使得周围的空气有了一瞬的凝滞。周围的丰兵的怒喝声打破了这凝滞。他们举着长枪,锋利的枪尖闪烁着光芒,朝着胡喜突刺过来。有人伸脚,绊倒了丰兵。有人扑了上去。有人用胳膊勒住丰兵的脖子。有人赤手空拳,空手夺白刃。没有预谋,没有串联。这些面黄肌瘦的汉子都曾是士兵,求生的意志使得他们在这一瞬间心有灵犀的团结起来,爆发了出来。场面瞬间就乱了。靠的近的人都扑向离他们最近的丰兵。但他们手无寸铁,衰弱乏力。冰冷的长枪毫不留情的刺穿了他们的身体。只是不等丰兵把长枪从死人的尸身里拔出来,就有人扑了上来,抱臂勒颈绊腿扣眼,直到有人抽出他的长枪,也当胸将他刺穿。矿场里陷入了混战。士兵们虽有武器,却不敌俘虏人多,一旦被缠住,便是众蚁吞象。俘虏们红着眼睛,抢夺武器,抢夺钥匙,打开镣铐……沉闷的脚步声响起,带来了死亡的召唤。成排成阵的箭矢射来,俘虏成片成片的倒下……太阳一点点西斜,树的影子不断拉长。胡喜和他的人躲在了山壁的影子里,接着岩石躲避箭矢。苟延残喘,离死不远。胡喜不后悔那一瞬的冲动。在这里待下去,唯一的结局就是被扔进乱葬坑,腐烂为白骨。待一个坑满了,便填上土,再挖一个新坑。迟早都是死,他想死的像个男人。他握紧了刀,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走吧。”他的同伴们都红了眼睛。迟早一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稳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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