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国舆图皆在范大先生脑中,他看到那些丘陵亦是欢喜,肯定道:“正是!我们已经到了乌陵王的地界!”他虽布衣裋褐,向来却在乡亲中间很有威望。他如此说来,众人便是一阵欢呼,自觉终于脱离了死亡的阴影。一众人兴高采烈的行进着。身体虽疲累,精神却放松。范大先生却忽然转头,怔然。“爹,怎么了?”翎娘问。范大先生不确定的道:“仿佛听见了哨音?”“什么哨音?”翎娘道,“我没听到。”“阿城,阿城!”范大先生唤他那弟子。少年骑着驴凑过来:“先生?”范大先生道:“你方才可听到哨音了?”少年刚才正和旁人说起乌陵王如何爱民惜民,满心喜悦放松,道:“并未啊。先生听错了吧。”范大先生怔忡,道:“希望是吧……”小童在翎娘怀里,想说他也听到了哨音,但一路颠簸,他实在太累了,不想说话。闭上眼睛,就在姐姐柔软的怀中睡过去了。当日傍晚,他们寻到了一处水源,在那里宿营。彼时正是初夏,太阳落山得一日比一日晚。正当众人放松休憩的时候,远处扬起了烟尘。马蹄声从他们明日将要前进的方向传来……树上群鸦惊起。竹生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将绿刃插立在泥土中,微微有点喘。也算是一场剧烈运动。只不过……她看看自己的手心,握拳,张开,再握拳——远远没有达到极限!速度、力量、体能,都远远没有达到极限!她也就是有些流汗有些喘罢了!眼前的路,已经被血浸透。若有人此时路过,必会被残肢和断体吓得昏厥过去。地上纵横几道沟渠。只有从空中往下看,才看得出来那是刀痕。绿刃在半边山中,斩过狼,切过虎,剖过野猪,还是070竹生没有着急去追赶队伍。那本也不是她的队伍。她信马由缰,放了马儿自己走。那些马却训练有素,无需骑士催促,自家便一路颠颠的小跑着。路上,亦遇到了掉队之人,那些人看见她,如同见了鬼。竹生带的马多,见着逃命还带着老弱妇孺的,便分了马,明白告诉他们这是军马,他们若敢骑,就给他们。有人惊恐的拒绝了,也有人犹豫之后,道谢收下。看她的目光,复杂难言。真是一样米,百样人。她让那些拿到了马的人先走,她依然保持速度缀在后面。果不其然的,第三天上,遇到了一队大将军的兵。那些人是因为看到她马后牵着的一串军马才拔刀的,甚至没有来得及觊觎她的容貌。打斗中,竹生砍杀了一个,剩余的见势不妙,掉头逃跑。竹生收了绿刃,并未追杀。绿刃在鞘中,似有不甘。这些法宝真是神奇,从出生便带着灵性。或许有一天,真的便能养出器灵来。竹生心中,不禁生出期待,便如同对待孩子那样对待绿刃。【别急。】她对它说,【你迟早有大露锋芒的一日。枉杀之血,并不能使你我变得更强。】【我不是为杀而杀,是为止杀而杀。】【你的刀锋,当砍向强者。而不是逃命者的后背。】她尝试以神识向绿刃传达她所想。但绿刃毕竟不像灰灰,不知道是否听到了她,是否懂了她。绿刃是一柄好刀。它虽是仿着那柄魔刀而造,却绝不应与那柄刀相类。可怜它憋屈的认她为主。竹生其实很渴望有一天,能手执绿刃,发挥出它真正的威力。至少这份渴望,跟绿刃是心意相通的。这一路上都十分荒凉,既没有驿站,也没有村宅。或者是乱世已久,人烟稀薄,或者就是生产力水平真的太过低下。她晚上露宿的时候,把从校尉那里夺来的强弓取出来擦拭。她试着拉动弓弦,拉满这张弓,于她不是难事。但她还一并收走了另外那些人的弓。比较起来,那些弓就轻的多了。可见这张弓,不是什么人都能拉得开的。她试着对着空旷之地射了一箭。她之前从未玩过弓箭这类武器,那支箭飞得虽远,却全无准头。她只笑笑,把那些弓和箭都收回了臂钏里。她并不是因为感兴趣或者贪财才收拢敌人的兵刃,而是因为她意识到,这里是一个生产力水平低下的冷兵器文明。她纵然臂钏里黄金万两,也不一定能买得到一张粗面饼。在这种地方,物资比金银更重要。她入静了一会儿,默读狐狸给她的功法,强记住那些字的字形。然后神识退出,取出《说文解字》,翻阅查找。那功法上古字极多,而且即便是将一整句的字都查过了,分别弄清了字义,可连成句子之后,依然是云里雾里,极其晦涩难懂。令竹生很是无奈。明明,她在冲昕、冲禹那里,都读过许多功法,完全不似这般。或许,是因为是妖道的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