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陆家上下没有一个人在场。
宋安七安静坐着,直直看着那道冰冷的白色大门,看得久了,眼睛几乎忘了眨。或许是经历过几场生离死别,本身已经习惯应付这种等待的场面,心里有了着落,反而没有之前车上那样慌张。
钟虎挂了电话走过来,循着她目光所在看过去,眼里飞快掠过一片尴尬,“小夫人,三少没事,你别担心。”
仿佛就等着他这话,宋安七绷紧的弦霎时松缓了下来。她相信钟虎,他说陆子翊没事,那肯定不会有大事。
轻咳了声,她稳了稳声音问,“他伤情怎么样?”
钟虎琢磨了会儿,“三少的伤,等小夫人你见到三少就知道了,总之不是大事。”
他说得不明不白,宋安七一时恍惚,没觉察出他话里的深意。陆子翊进手术室快两个小时了,就算不是大事,也一定不见得有多轻松。钟虎安排好了病房,劝她上去躺会儿。
她不肯,一闭眼就是陆子翊窝在她颈后的场景,他叹了口气说你该回来了的声音。
怎么可能睡得着?
钟虎从来不知道一个瘦瘦小小的女人,能有这么倔。夜里风大外面又下大雨,气温低,手术室外暖气不够,比医科大楼里其他地方要冷。宋安七抱膝抵着椅背,身上胡乱披了件行李袋里翻出的薄毛衣,冷得嘴唇都泛白了。
他不善言辞只能向她保证三少不会有事,可她只一径摇头,让他去休息。
陆子翊出手术室已经是后半夜,直接往重症监护室推。电梯里,一大堆医生护士围在病床边,宋安七没法靠近,又被得知前两天不能进房探视。在重症监护室外站了不到两分钟,小腿发软终于撑不住,由护士扶着去病房休息。
恍惚一觉醒来,已是隔天。
太阳穴涨得头有些疼,那是吃过安眠药的副作用。昨晚她进到病房后,钟虎让护士拿了水和VC进来,她吞下药丸一会儿头就晕得不行,猜就是他故意拿安眠药唬她。
迷糊糊看着床边坐着的人,直到瞌睡终于清醒,宋安七眼神一慌,半坐起身,“……妈?”
“不用怕成这个样子,我不是怪物。”陆陈慧娟唇角轻鄙地勾起,闲闲瞥了她一眼,“老三的伤,医生怎么说的,你清楚吗?”
原来是询问陆子翊伤情,昨晚钟虎不是给陆家报过平安了吗?
宋安七不语,陆陈慧娟眼里晃过一丝忍耐,“知道为什么要保密老三的伤情吗?”
如果医生语焉不详是刻意隐瞒伤情,那不外乎想追根究底。撞车调查结果如此蹊跷,陆子翊的性子,怎么可能罢休。昨晚车祸发生后,卡车司机没有逃逸,主动报了警通知电视台更坦白自己是故意为之,因为陆风地产最近开发地段的一桩拆迁案。
昨晚事发之后,铺天盖地的新闻报道。肇事司机愤然对着收到消息赶去采访的记者痛斥陆风勾结政府暴力拆迁、欺压民众,痛骂陆子翊这位陆氏新掌门人是黑心肠吸人血汗的资产家。
这事儿,势必又要掀起一场风雨,只是舆论走向还没定论。所以到现在了,陆家人里也只有陆陈慧娟来医院露了个面。
宋安七猜出了大概,但还是装傻地摇头,“子翊进了监护室,我还没有机会见到他。妈,他到底伤成什么样了?”
“我要知道,还问你?”陆陈慧娟哧了声,瞧她着实紧张,目光转了转又缓和了,“老三锋芒外露,羡慕他嫉恨他的人不少。就算自家兄弟,也还是隔了层别家肚皮。昨天会发生那事儿不奇怪,只要陆子翊还坐在那位置上,想把他扯下来的人就不少。陆家子弟,狠起来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出来的。”
宋安七眨了眨眼,无言以对,装傻听不懂她话里的暗示。
陆陈慧娟叹了口气,“那天在你家我话是说得重了点,但话糙理不糙。安七,你要清楚你嫁的男人他的身份,别奢望在陆家能有纯粹的爱情。你心里不会不清楚,当初老三答应相亲,不会和你父亲没有任何关系。其实老三对你也不错,何必在孩子的问题上拧着自找不痛快。
说句不当说的话,他想要个孩子,多的是女人愿意给他生,他甚至连名分都可以给出去。现在他找你那姐姐给他生,孩子出世认的母亲是你,我要是你,也该知足了。至少在这样的境况下,他没抛弃你。”
那她应该三呼万岁,感恩戴德吗?
宋安七翘起嘴角,辩驳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一个不孕,却抵死了她所有的路。
钟虎推门走进,先看见往门口走的陆陈慧娟,瞬间表情有些僵硬,敷衍着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