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说完,枫朗只是继续拿眼瞧她,未置可否。小仙官只得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最后一点却也只是猜测。小仙年幼时,与玉宸帝君师徒有过一段渊源,是以,格外留心了一些……”枫朗这才收起了探究的目光,轻点了头:“嗯。”再又领了她回天庭,心中给了肯定:这小姑娘心思缜密、做事果断,又会察言观色,好好栽培了,将来会是一个了不得的角色。至于她与黎昕的渊源,那是他们的私事,枫朗不便追根究底,只得按下。若那书生真是那个孩子,枫朗也大可放心,不再想去凑那个热闹。他们师徒之间的恩怨,外人大体也帮不上忙。当下枫朗需要头疼的,是魔界的那封战书。在回仙界的祥云上,枫朗突然想到:难怪我之前与他说道那人的古怪时,他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枫朗立马想通了其中关节,即是百里孽回归了魔族,那战书和消失的灵犀不外乎出自他的手笔。便对身后的小仙官吩咐道:“去将截九天仙女的人撤回来!”只是不知那孩子是否真心想要复仇。这事黎昕亲自出马,灵儿要放要留,他肯定能掂量清澈了,不劳天庭那几个虾兵蟹将添乱。枫朗复又一阵头疼,还是得下去找一趟黎昕,这战应还是不应?原想不过是一群宵小,打一场也就是了,不怕他们翻出天去,如今又多了一层百里孽,如何打?主歌灵犀仙子的遗骨殓于蓬莱的寒冰洞,当初是黎昕亲自将她安放在了这里,枫朗又着了天兵在此守着。这寒冰洞原是天母用来制冰的,最后却成了灵犀的墓地。黎昕转瞬即至,在寒冰洞入口处现身。抬腿就往里走,步履飞快。百里孽稍后便到,见他没有停顿,也一路跟着进了洞内。二人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严峻神情,没有交谈。黎昕虽然疑惑跟在身后的往飞是如何寻来的,但心系灵儿,当下也不询问,只领着他往里走。一路无人把守,就连刚刚的入口处也不见天兵,黎昕的心,又沉了一分。百里孽分心打量四周,只见一条较为宽敞的隧道可通马车,倒也不复杂,笔直的一直延伸下去,两旁偶尔有些其他岔道。黎昕沿着主道直往里走,沿途一个机关阵法也没有,只是越往里走寒气越重。很快,二人到了一个豁然开朗的空间,再往里瞧,没了去路,想必此处也是这整座仙山的腹地了。四周都是大大小小的冰柱,结着白霜,寒冷异常。洞壁上亦是厚厚的一层寒冰,镶嵌了不少夜明珠,幽幽的放着冷光,经冰柱不断折射,将山洞照得亮如白昼。这里,原先安置着灵犀仙子的寒冰棺,可现下,连棺带人统统没了踪影!只余得一块寒冰的四方底座,上面留有冰棺大小的印子。黎昕都不曾走近,只瞧了一眼,转身就要走。百里孽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你去哪?”黎昕怔住,是呀,去哪?灵儿的尸骨会去了哪里?灵儿逝了不过月余,遗体一直安放于这里,谁会带走了她?见他这副模样,百里孽知道他心里没有打算,温声道:“你先冷静,莫关心则乱,失了方寸。”拉着疯子沿着原路返回,黑了一副俏脸,理智的分析道:“我若估算不错,是魔界之人带走了灵犀仙子。”停顿了一下,心中怒气直冒,这班不省心的高岭之花,这是要闹哪样?“我们先去看看!”复又了然,是咯,天不老不久前曾言过要复仇!他们秘密谋划了那么久,这怕是要开始动作了!这场复仇,天不老确是谋划了许久。从百里越泽殒命起,他心中就积了一口怨气。原主待他恩重如山,就这么枉死,天不老如何甘心?最最直接的诱因,却也是百里孽,有他在,才算出师有名。二人驾云往函谷关方向赶去,一路留心着四处查看。果真就遇到了一队御剑而行的魔界之人。数百人浩浩荡荡的运送冰棺,走得极慢。灵幡开道,纸钱飘洒,为首一位披麻戴孝的正是天不老!百里孽压低云头,定睛细瞧,只见魔界几大头头来了一半,决策领着,后跟着几位护法和长老。再往后是一干有些头脸的小魔众,举幡的,撒纸的,抬棺的,敲打的一应俱全,皆是神情肃穆披麻戴孝的模样。巴掌大的雪白冥币一路抛洒,落下凡间去了无数,引起了不小的恐慌。百里孽一副俊美的俏脸又黑了三分。黎昕这厢见了此景又要发作!百里孽眼疾手快,转身伸手,拦了他的去路,朝他微微摇头。黎昕瞧他一眼,稍稍冷静。他已经杀过灵儿一次了,灵儿可以为了那个魔头不惜以命相陪。看魔界人现下的做派,寻了灵儿,怕是要与那魔头合葬。他们生不能相守,死后同穴也好……黎昕松了紧握的手掌,百里孽亦放了拦他的手臂。二人静静的注视着运棺的队伍缓慢走过。天不老当然也是看见了这边的二位,只是大模大样继续领着魔众前进。一把冥币朝空中一抛,将开道的悼词唱得震天。“瑰延宫迎主母归位,闲杂人等,勿近!”后面的魔众极为配合,一同高呼:“主母千秋万代,德泽永存!”就这样,一行人念念有词的扬长而去。黎昕目送了灵儿离开,待得连他们背影都逐渐模糊时,轻声道:“回罢……”百里孽收回目光,调转了云头,将他送回了云山小院。心中有些杂乱,道不明是何心情。刚刚冰棺上覆有棺罩和白绫,他没能瞧一个清楚;瞧这一班奇葩的姿态,果真有备而来;如此重要的场合,自己却不在场……二人刚到院头,黎昕飞身下落,立在了黝黑的碑前,伸出一手抚摸石碑。百里孽望着他的背影没有动,立在云头亦能听清疯子对着墓碑喃喃开口。“我见到你母亲了,她……她与你父亲团聚去了……”回想到疯子之前种种,百里孽不住摇头,脸上带了些许悲愤,小声道:“世间真有如此痴人,业已作古了,还不能放下吗?”黎昕嘴角勾着自嘲的弧度:“不能……”哼,此生,怕是不能了……“知道吗?疯子,有时候我真想把你抢回我那魔窟去,日日绑在身边。这样,你是不是就不会再伤情了?”百里孽这话出自真心,上回收服今夕时,差一点就把他带回琅琊山去,最后百般强忍了,才将他安置在了山洞。黎昕只当他是玩笑,低低的笑出声来,收了抚在碑顶的手,负在身后,用一种玩世不恭的口吻接道:“往飞呀!你来晚了,疯子心里有人了。”片刻后,只听百里孽再问:“当真,就这么爱她?”“是!”黎昕以为他问的是念儿,又重复了一遍:“是啊……”正在这时,上方一缕黑烟飞近,百里孽撑手用二指一夹,取下一封书信来。轻轻一甩展开了信纸,一目十行的匆匆阅过。过后又是随手一挥,信纸化作黑烟散去。百里孽道:“疯子,三日后魔界有一场盛典,我必须出席。你作为灵犀仙子的娘家人,亦来观礼罢。”停顿了一下,打了官腔。“三日后,琅琊山恭候黎昕仙君大驾!”话落,百里孽再望了一眼那个身长玉立的背影,闭眼,化作了黑雾遁去身形。也好,有些事情,终归要有一个了断……黎昕知道那人走了,却连头都没回,按说这半年多的交情,二人也算是关系匪浅,可黎昕的心已经随了念儿入土,实在是提不起与人客套的兴致。若是可能,黎昕当然不想去,余生守着这一方小院,陪着这一捧黄土,其他与我何干?可事关灵儿,虽无颜见她,但也不得不去。黎昕缓慢的蹲下身来,手指亦是随着光滑的碑面一路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