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不知,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在性情刚毅的人,受不得荣华富贵的毒害,失了心志,外表光鲜,实质虚无缥缈。
陶芷在不似从前,她整日鸟兽虫鱼作伴,不谙世事,受尽算计,没有往日棱角,关入笼中的金丝雀,愈发变得温顺脆弱。
江启看出那宛若桃花般的女子厌恶之色,尴尬撇开眼,也想草草了事,哪知一声“是江少爷,怎么来到此处”那声音犹如琳琅珠玉,清脆如莺声燕语,在这静谧的醉桃园中显得有点刺耳。
江启慌忙将手中还未归回的玉簪放自己的袖口中。毕竟是女子贴身的物件,若是有心人看见难免会添油加醋。
陶芷颦眉不悦。
只见袁璇莹袅袅婷婷的走来,婉玉机灵打了个千儿。
袁璇莹又含笑看着江启,没问半句只是施了一礼。
春风拂过,落英缤纷,偶有两只飞燕婉转嘤啼。
林二爷林莫隐依着清酸枝木镂雕龙纹小扶手靠背椅,看着窗外芳华,神情慵懒,目无焦点,好似对什么也漠不关心。
远远的余姚,踏着碎步子而来,娇喘微微,鬓发略凌。
林少顷微愁眉,盯着余姚说:“怎么这么慌张”
余姚一一行礼,说:“大爷,妾身叫小厨房准备一点糖落梨花糕,路上耽误点事,怕凉了,就急急赶来。现在还温存着呢!”
林少顷这才展颜笑道:“你倒是有心,但以后且莫如此失礼。”说完一挥手让她起来。
余姚这才站直身子,低眉眼,道:“大爷教训的是。”
钰彤赶紧上前,把糖落梨花糕放在紫檀雕花方几上。
林莫隐拿起糖落梨花糕,轻尝一口,眼神懒散随意,说:“大哥得比贤妻,弟弟我好甚羡慕。”
林少顷淡然一笑,说:“你也是孤身一人许些年,别整天留恋烟花,让老夫人挂心,该娶亲收收心了。”说完又对余姚说:“你且坐下。”
余姚依言入座。林莫隐听腻了这些话,又有意看这窗外零落飞舞的桃林,转移话题,说:“这一池桃花犹如美人蹁跹,无比优美。”
余姚含笑朱唇,说:“桃花喻美人,在合适不过了,林二爷这么一说,到让妾身想起一段佳话。”
林莫隐眉梢一挑,说:“你倒是说说。”
余姚接话:“唐人崔护,清明游玩。偶到一村落,脉脉眼中波,盈盈花盛处,一娉婷婀娜多姿的女子依着桃树矗立良久。当时,崔护因酒后口干,便向她讨些水喝。一见惊人,却因萍水相逢不敢唐突询问芳名,只好怅然离去。
次年清明,崔护兴致勃勃地又来到这里,但只见双门紧闭,而不见芳迹。崔护伫立等候,无奈,便在门上题诗一首:‘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他心有不甘,再去登门拜访,才知那女子有了相思之苦,香消玉殒。崔护悲不已,在玉体旁大声呼叫:‘崔护在此!崔护在此!‘,奇哉!女子死而复生,于是二人结为连理,有情人终成眷属。”
林少顷摇了摇头,说:“虽说一场风花雪月,但奇闻怪事,还是不可当真。”
说话间,陶芷,袁璇莹,江启远远到来,后面跟了三两个小丫鬟。
林莫隐刚酌了一点酒,酒意未退,眼神微醺,半迷着眼睛,一扫众人,一晃而过的潋滟光泽。
春风得意,吹着衣袂绚烂飞舞,身子越发单薄的陶芷,低眉顺眼,随着众人施了一礼。随后各自入了座。
林少顷面无表情看着众人,但未言语。袁璇莹双眸秋水,凌波动人心弦,看着林少顷,说:“大爷,好甚的巧,路上在醉桃园遇上江公子和陶芷妹妹,所以就一道来了。”
听得此处到,林少顷不经想起余姚方才说得‘人面桃花相映红‘这一句。
听得江启蹙眉,大家都心知肚明,从正朱门到醉桃园,本来就舍近求远,这不是说他有意和陶芷私会么。
陶芷听了花容失色,即便是在蠢顿的人在勾心斗角的林府待了三年,也不得不变得聪明伶俐。奈何陶芷口拙,这本来就是无中生有,又无从辩解。
林少顷冷眼扫了一眼陶芷,江启俊秀的面上,温温一笑,看似无意说道:“虽然来林府次数不少,还不知天香阁的桃花比醉桃园的桃花开得绚丽多彩。少顷,你这可不对,还害得我以为是醉桃园,想着轻车熟路就打发小斯去忙,倒是误入歧途,你快说还有什么奇景异宝,不曾相告。”
林少顷展颜一笑,说:“不是不曾相告,这样的拙景怎得入眼,只是说了,江兄不在意罢了。”又转头瞥了一眼袁璇莹,道:“前些日子,你不是说头脑晕眩难忍么眼下风大,还是先回去静养吧!”
袁璇莹惊恐万状,睁大双瞳看着林少顷,不可置信,嚯的一起身,一下子扑倒林少顷金丝缕纹薄底快鞋前,哀求道:“大爷,妾身错了,不敢多言,不敢多言了,看在妾身悉心照顾您的份儿上饶了妾身吧!”前几日林少顷打发六房软禁也是如此,他最烦得女人争风吃醋和阴谋算计,没有半点情分,半点耐心,因为当初也是尊着老夫人的意,娶妻纳妾。
余姚似笑非笑美目,流光溢彩,缓缓道:“哟!妹妹你这话是怎么说的,大爷是关心妹妹你,又不是害妹妹。”
这话听得袁璇莹脸色苍白,林少顷漠然置之,身边跟随的仆人赶紧弯身扶起,却被袁璇莹一挥,余姚一使眼色,身边所有丫鬟仆人齐齐上来,不顾袁璇莹的挣扎向又拉又扯。
陶芷眼神呆滞空洞,毫无生气,一直低着头,置若罔闻,或许已经习惯了。若是袁璇莹心志聪慧,好好讨了老夫人喜欢,也说不定老夫人听了耳旁风放了袁璇莹。
林少顷冷眉舒展,笑道:“真扫了兴志。”随后对陶芷说:“去斟酒。”
江启分外尴尬,本来赏桃只以为请了几位知己,哪知还看了林少的妻妾,还不止如此,又让她伺候。
陶芷闻言一一倒酒,至到林莫隐,她低眉顺眼的将酒,双手呈上,也不知那人是有意还是无意,修长的指尖带着微微暖意,滑过她的手指,她惊的抬起头,对上那个半明半昧的桃花眼,陶芷身子一颤,惊慌失手,杯酒落地,青凉的酒水溅得她的纤纤玉手,她难以置信盯着林莫隐,在他明灭不定的眼眸中,恍惚有种似曾相识错觉,俄而,林莫隐转头看向其他的方向,陶芷止住自己的胡思乱想,也许是多想了,说道:“妾身在酌一杯。”
大公子林少顷实是妾韦氏庶出之子,因得病而故,过继给老夫人,荣宠一生才是嫡出老夫人之子林莫隐,不想落得失信于人的老夫人,虽然知道陶芷出生低贱,就勉为其难,把康贴改为长子林少顷,在林莫隐打理板木塘钱庄的时候,让陶芷嫁给林少顷。所以陶芷本该是林莫隐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