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算什么东西。」
老陈更加惊骇,梁家门顶层的事他们哪里晓得?只知道给从前自己作主的那一位转眼间要掉了脑袋,这脑袋他们那些大人不方便自己取,要来劳烦他这个小小的酒保办事。
「不对……哎,瞧我多胡涂。是了,你理解得真好,是六叔的意思没错。这件事你办一办,之后你们尽管找六叔秋后算账去。懂了吗?我要这件事是六叔的人干的,去死吧他的人──」
「为什么?」
老陈梳理不通,只觉得梁谕坐在他眼前的这一刻,说什么是什么,他都别无选择。还能通报那位大哥吗?告知他了,是否他们最后也一个都活不了?眼前的人到底是谁?那个少爷,笑得像个修成正果的妖物。
「陈、严、翰。」
梁谕准确无误地喊出老陈的本名,他瞬间像被握住了命根子,全身龟缩到高脚椅不存在的靠背里。
他是聪明人。不用梁谕把他的家事背景全念一遍,什么都已经明白了。他在抬头时看这小少爷的眼神充满惊惧与膨胀的恨意,他不知道,这是梁谕逐渐开始习惯的伎俩──因为他自己其实没有特别珍惜的东西,所以看到这些人这样拼命不想失去什么的样子,总感觉格外开心。
长长地叹了口气,梁谕不客气地端起那杯调酒。他垂眼看着老陈抖着手、收起他给他的枪,抿了口清甜的酒水,张开嘴巴时,语调里也全是那种甜腻腻的果香。
「我不懂呢。」
老陈猛然看向他,面形扭曲。
「明明都走到这条路上了,怎么人人都还想去过安稳的日子。接受这些风风雨雨的事不好吗?怎么非得要没有惊喜地过,才叫作生活?」
「您还年轻,少爷。」
喔,是吗?梁谕没有要他继续回答的意思,一口气干了那杯事实上酒精浓度并不低的调酒。他远远地给别桌飞去个眼神,立刻有带来的人起身走到吧台前准备买单。老陈在梁谕的注视下起身,走了过去,那头按捺已久的白领正想趁虚而入,却有人快了他一步,穿过隔壁两桌径直地来到梁谕身边。
木讷着五官、不自觉地绷紧脸色。这人是孟尹,他身上有那么一点点类似愚鸠的气质。不过愚鸠是装的、他是真正不擅言词。梁谕醉眼朦胧地看着来到身边的男人,他的新欢呀──
「孟尹,你听到他说的吗?你认不认同呀?」
「抱歉,属下没有听见。」
这样都逗得梁谕咯咯大笑,在孟尹的搀扶下一步步地离开喧嚣的酒场。他们准备去下个地方、找最微不足道的人处理掉他脚跟前的障碍。
尔后足足半年,梁家门内刮起腥风血雨。老陈头上的超哥、郑家的郑群、还有一位位被写上死神名单的人一一消失,残虐暴力的六叔以蛮不讲理的方式整肃起梁家门内更小的势力。都说他怕,自己是个乱臣贼子,一上位恨不得把威胁都铲除干净,才能图自己心安。
但这些人手下又哪里是窝囊的种?纷纷决裂、不要命地闯入六叔的势力范围火并。六叔自己的人死了一把又一把,奇怪的是,他固执地不让死神的镰刀停下。
四尾家、其它道上的大家都盘算着要来收割渔翁之利。可梁谕成了个奇异的存在,没人把他真当六叔的人,他手下苟延残喘的几家子却又守着梁家门对外的最后一道防线,旧朝老臣,竟也无坚不摧。
有几个「明眼」的,例如接手超哥势力的老陈、郑群的大小姐,悄悄地往梁谕那边靠拢。最后,在汉平某个前所未有的严寒冬夜里,六叔躺在高级酒店的床上,被梁谕手里的子弹要走了命。
砰!
据当时待在少爷身边的保镖所言,梁谕鼻青脸肿,一连对着枕边的男人开了好几枪。一代野心家在他手里被打得面目模糊,不知为何,临死前把手指狠嵌进了掌心中、却硬是没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