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娡也遥遥相望。他说,“看见了那如烟的宫殿了吗?高耸入云,华丽奢靡,那就是你的家,一个斗争不断的家。”
宫殿如烟,再看,却不见了。他再赠与了她一幅画卷,远娡谢着收下了。
“姑娘可否一笑?”他那样深情专注,远娡知道,他定是想念甄宓了。她拭着手绢,嫣然一笑,风起了,手一松,手绢随风漂入洛水之上,她仍微微的笑……
“别了,宓儿!”他看着她的笑容,终于离开了。他带着惆怅、不甘、想念,落寞上了去鄄城封地的船。
也不知子建给了何画卷给她,但隐隐的觉得必是甄宓的华容。
沿着洛水往大道上赶,忽见前方不远处,一女子要投河。远娡大惊,忙前去阻止。远娡怒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的这般不爱惜!”
“小姐?”这是个上了年纪但样貌清秀端庄的妇人。她一把抱过远娡,哭了起来,“小姐,你来接慧珠了吗?”
远娡轻轻推开她,“我不是你家小姐,我是董远娡!”她暗暗惊心,难道又遇上了甄宓的故人?妇人定定的看着远娡,良久才说,“小姐没这般年轻,也没您高。您不是小姐!”
“请问你家小姐名讳?”远娡见她寻死之心不死,惟看有何法留她。
“小姐姓甄,小名宓儿。”妇人复又垂泪:“小姐啊,您去后还要遭以糠塞口,以发遮面,那样凄惨,您让我有何面目留在世上啊!”
“我可以为你家小姐报仇,但你要协助我!”远娡魅惑一笑,伸手向她。
马车慢慢驶进了洛阳。洛阳一片花红柳绿竟是如此富庶,一路上经过城外田间,尽是连天的稻谷,和看不尽、数不完的桑树,民生之计全无半点参差,丰衣足食至此,真让远娡大开眼界。
城内一片歌舞升平,坊间食肆林立,花鸟古玩比比皆是,小吃坊市更是热闹。初升的月朦朦胧胧,遮掩不住人声鼎沸。路上往来的人皆带着面具,上绘古怪凶恶的人面,以此乞求辟邪,交好运。
远娡不管不顾地跳下马车,奔进人群。她在热闹的街市中心起舞,在每个面具下的人中来往穿梭。人们好奇的看着她,她也好奇的看着他们。远娡随手一拿,一个小巧精致却涂着大黑脸的面具在手,她戴上,一旋就不见了人影,气得老板大骂。
她笑着,舞着,跑着,奔腾的心一刻也不得停止。过了今晚,她此生再无机会如此忘形,如此放浪形骸了。
花灯挂满了天地,有美妙的西子美人、也有倒影成双的天鹅、有依水盛放的莲花、也有巧如花鼓,红的、黄的、紫的、蓝的,映得灯下的每一个人皆不真实。远娡放肆的笑,此处人多,司马懿要找到她也非一时三刻。想到此,她愈加放旷。太忘乎所以,一脚踩到了一个人的衣摆,远娡毫不在意,继续转进人群。
“你给我站住!”远娡回头,竟是方才被她绊倒的人追来。远娡哈哈大笑,旋得更快。人挤人的拥,她倒想看看那人有何本事抓她。那人听声音很是年轻,戴着同样的面具。肯定是朱门酒肉臭的有钱公子,远娡最恨这种人。只会欺凌百姓,她有意耍他,故不远走。
来回的走在他身旁,隔着数重的人,他就是无法追上她。远娡定要他出丑,一个凌步转于他身侧,他扑来抓,被她脚一拌,他重重摔倒在地。远娡笑得更加放肆。
他很是狼狈,衣裙被来往的人踩住,爬不起来。而他身子又高,更不灵活。远娡一个转身,隐于了闹市之中。
忽觉肚子饿了,她取下面具,走到摊子前坐下,要了个可爱的小兔点心。正想吃,一个浑身泥垢的小女孩扑倒在地。远娡正想向前帮忙,来人将女孩扶起。那年轻人和远娡一样的年纪,但已具青年男子的容貌气韵。“小妹妹饿了吧!”
这声音竟如此熟悉?!远娡细看他装容,面目清秀,竟有几分曹子建的样貌。心性倒是谦厚。
“来妹妹,把这钱带住。”他请妹妹吃了一碗面。远娡坐于一旁看着他,吃饱后,刚想去掏钱付账,靴跟处却被异物磕痛。她伸手拿起一看,竟是块精美的玉珏,上刻一夔龙。用五彩吉祥寿绳编好,系着满坠小珍珠的流苏。远娡大感不妙,不知是何人所遗。她揣于怀中细想,莫非是方才被她连连绊倒的有钱公子?
“真晦气,出来一趟竟把我生辰之时爹爹赠的夔龙佩丢了。定是方才那贼人!”他拍着桌子和站立于旁的一个侍卫而言。
原来她才是真真的晦气!她忙收好,一转身进了巷子,戴上面具,再走出巷子,向他走来,大呼,“谁说我是贼人,还你!当时人多太挤,我也是无意碰到你。我并不知道这烂玉掉到了我的靴子里。”她一放下就要走。
“站住!”他仍是大呼。远娡一恼,也就转进了热闹的人群。他竟紧追不放,她回头看他,他一边呼叫追她,他身边的侍从也追来。她怎如此倒霉!
“抓贼啊!大家抓贼啊!抓到有赏!”他指向远娡,众人蠢蠢欲试。她气极,好心当贼办。她一转,一旋,舞姿飘缈。一低足,颔首跃起,凌步而动,纷纷避开了上前的人。他竟然看呆了,不来追赶。
但他的‘抓到重重有赏’激起了所有人,人越来越多的围向她,不得脱身。忽一人向她扑来,她侧身避开,他力度太猛,牵引的风劲刮到远娡的脸,眼睛一吃痛,就要往下摔。她顺势闭上了眼睛,心想定是要缚手被人当贼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