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庄忖羽的后背贴在自己胸膛上,一手从他受伤的肩膀下方穿过,固定住他的身体,一手把自己的外套轻轻搭在庄忖羽身前。肌肤相贴使得温度传播更为直接,庄忖羽的头软软搭在颜寂肩上,面部表情逐渐有所好转。他生病的样子很斯文,或许是因为天生的骨相优势,哪怕表面遍布伤痕,还是能看出不凡的样貌,双唇微合,眉尾服帖,此刻的他一点声音都不出,不说胡话,也不喊难受,与平日里判若两人。颜寂看了他一会儿,将他的头拨向自己,让他的脖颈贴到自己的脖颈上,尽量让他全身都能接触到自己的体温。庄忖羽的脉搏很平稳,正一下一下地碰撞在颜寂颈侧,颜寂眼眸半垂,缓缓抬手把他冰凉的耳廓也捂住了。远看过去,他们已经和交颈缠绵的爱人没有区别,而颜寂的内心却不如表面平和。他能为任何一个战友做到这样,却在抱住庄忖羽的时候,再一次感受到那种被人左右的不适。不,他渐渐发现那或许不是不适,而是一种频率奇妙的心慌。到底是担心庄忖羽的生命,抑或在为其他什么东西悸动,他不得而知,可当他看到庄忖羽肩膀的伤口和脸上的泪痕,那种不同寻常的心跳频率会变得更加清晰。又等待了许久,救援队终于来了,颜寂抬头默默看向暴雨持续了两天,庄忖羽在第二天夜里转醒,床边一个人都没有。他眼神空空地数天花板上倒映的光斑,数到第十个的时候,意识终于缓缓回笼。他感受到来自身体各处的酸痛,尤其是左肩那种麻而刺骨的揪扯。病房门被推开,拿着病历夹的医生打头走入,身后跟着一位身穿正统军装的灰发老人,老人神情严肃,见庄忖羽醒了也不和他交谈,等着医生先给他做检查。庄忖羽别着脑袋随医生摆布,一律以点头摇头回答医生的询问,等医生离开,老人才说第一句话,“我让你进来锻炼,没让你玩命,你又犯什么病?”庄忖羽不答反问:“是吗?我怎么记得你送我进来的时候恨不得我在这里面脱胎换骨蜕十层皮?我这不是正合你意吗?”老人就是庄忖羽的爷爷庄荣,林烊东最终还是通知了他,此刻他顿了顿,道:“我不想和你吵,等你恢复就和我回去。”庄忖羽目光一滞,随即变得尖锐,“你什么意思?”庄荣道:“你可以滚出军队了。”庄忖羽踩着他的尾音冷嗤一声,“您老还真把军队当自家场地,国家让你当司令原来是让你滥用职权的。”庄荣神色不变,这些年庄忖羽对他从没有过好脸色,这样的冷嘲热讽他听得太多,他道:“随你说什么,但是庄忖羽,我警告你,你最好清楚自己没有实力和我叫板,出去以后少丢人现眼。”庄忖羽笑了,“啊?难道送我进军队不是因为你拿我没办法吗?你想我出去也不是不行,我有的是办法让你长脸,家里速效救心丸不够的话多备着点,毕竟你气坏了我又不会送你去医”啪!庄忖羽被庄荣一巴掌扇得偏开脸,面无表情地用舌尖顶了顶口腔内壁。是了,熟悉的对话,熟悉的结局。庄荣打过他多少次,他完全数不清,从小时候的委屈到长大的漠然,不管他多不情愿,他还是变得越来越像庄荣,凌厉伤人,又高高在上。双方的对话与其说是交流,不如说是以石击石,总是满含怨怼,永远没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