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寂没接,庄忖羽就把东西往他腿上一放,然后坐他旁边碎碎念:“这里是市区,可不是军队啊,你不是我长官…我姑且还算是认可你吧,虽然我受不了你们那套,但我爸是当兵的,小时候我可崇拜我爸了,我奶奶说他立过好多功,救过好多人,这么厉害的人,在我小爸有一次出车祸脑震荡,还在电话里掉眼泪呢,因为没法赶回家看我小爸,打电话和我小爸哭老半天,但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可耻的啊,要是当兵当到没有人类感情了,像个机器人一样不知苦累,那才叫悲剧吧。”“所以你别强撑着,该吃就吃,想睡就睡,要哭就哭,谁还不是个人了。”他说了一大堆,转头发现颜寂居然看着地面在出神,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用力撞颜寂的肩膀,“喂,亏我好心给你买吃的开导你,你不会真的是石头做的吧。”颜寂眼睫眨了眨,又从喉咙里抛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嗯”。也许是因为疲惫,他的声音很沉,在寂静的夜晚中和庄忖羽梦里的声音竟有些许重合,庄忖羽猛然坐直身体,震得椅子都晃两晃。颜寂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庄忖羽抓起肉夹馍往他手里塞,“你快吃啊,冷了就不好吃了。”颜寂总算拆开了包着肉夹馍的那层油纸,庄忖羽盯着他咬下第一口,又马上转回头看着白花花的墙面,心里默念“颜寂的嘴唇一点也不性感”,嘴上问着:“好吃吧?”颜寂咽下去,开口说:“谢谢。”庄忖羽不喜欢他的疏离与客气,追问道:“谢谢等于好吃吗?”颜寂愣了一下,然后才说:“还行。”“啊,我辛辛苦苦给你买的诶,只是还行吗?那个烤五花肉我还让老板多烤了几片。”庄忖羽说着往他那边挪了挪,探头瞧着被颜寂咬了一个缺口的肉夹馍,较真得好像真想瞧出个一二。颜寂看他半晌,回头咬了第二口,说:“也许因为凉了。”庄忖羽眨了好几下眼睛。他分明看到有那么一瞬间,颜寂的嘴角不如此前任何一个时刻平整。于是颜寂的话在他的耳鼓里绕了个千回百转,钻到大脑里被破译成——“如果抛开凉了这个因素,其实你买的肉夹馍还是很不错的”。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被颜寂认可,虽然只是因为买了个馍。但他体会到了一种分外特殊的喜悦。大脑在这一刻放弃了思考,他一向是享乐主义者。如果不明白为什么梦到颜寂会让自己起生理反应,那就不要明白了,因为他认识到就算放三天假,找三十个不同的人做爱,也没有坐在颜寂身边陪他吃肉夹馍高兴。“诶,你这边的事还要处理多久啊?”他问颜寂。颜寂垂了垂眼,说:“等人醒了。”“哦,”庄忖羽眼珠子转了转,又问:“那你开车没?让我搭个便车怎么样?”颜寂还没说话,不远处的电梯间叮咚响了一声,在大门口吐庄忖羽身上的醉鬼慢吞吞走出来,他手背上还贴着胶布,大抵是强行拔了针,溢出一小片血。庄忖羽注视着他走到颜寂旁边,抬手去拍颜寂的肩膀,粗着嗓子说:“哥,爸死了,你看找个时间和我去做遗产公证,爸之前说钱都归我,房子除了市中心的你可以要一套,虽然我看你都不见得会去住,但你好歹是我哥,这个我不占你的,你说可以吧。”一改醉态,此时这个人浑身透着股精明算计。颜寂放下手里的东西,把肩上的手拿开,冷声说:“颜念,妈还在病房里。”被唤作颜念的人耸耸肩,“妈还能活多久,都这么老了,住医院里不是平白浪费钱吗,再说了,你在军队里那几个钱能顶什么用,到时候不还得我拿遗产给她倒贴,啧,爸留的那点钱估计也没剩多少了,实在不值当啊,我给她接回老房子,让小姨偶尔陪…”一旁的庄忖羽忽然开口打断他,“听听这话,是个人能说出来的?”颜念疑惑地看过去,没等看清是谁,脸上就重重挨了一拳,他哀嚎一声往后退了好几米,紧接着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熟悉的皮鞋,还有沾着暗黄污渍的裤管。庄忖羽提提裤子往他前面一蹲,抓住他的头发歪头一笑:“hi,还记得我吗?听闻你有一大笔遗产要继承,那你是不是能考虑赔我裤子的钱,也不贵,就三万块,购物凭据我可以打电话让店里送来,咱们好好清清账。”“操你谁啊!我鼻子都被你打出血了,是我赔你还是你赔我啊!”颜念捂着下半张脸,尖声控诉。庄忖羽手掌下滑,握住他后脑勺下方的枕骨,逼近他用力一拗,轻声说:“可以啊,我赔你医药费,你赔我裤子,我很讲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