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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睛半睁半闭，看得模模糊糊，唯有声音特别清晰。“淼淼~昨天我说领养的事情，情况很简单的。”唐雪晴的调子很轻松，“大妈妈当初犹豫是担心自己做不好妈妈的人之常情，把我接回家以后，就对我特别好。这就是开玩笑说的事情，你别放在心上么么哒~”短短几分钟，童淼淼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听完了，半眯着的眼睛慢慢睁大了，也就看清了唐雪晴的笑脸和最后的可爱飞吻。太美好了，反而有点不真切。童淼淼被自己直觉的反应惊了一惊，说不出所以然，就是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急于去挖掘背后的故事。她思来想去，厚着脸皮去问那几年同样领养了孩子的米沁和陆芸昭。米沁是她的前老板，不方便说话，她更喜欢跟态度温和的陆芸昭谈。陆芸昭一直在家里休息，接了电话，寒暄一番听她说起正事，笑说，“凌菀吗？我见过，我那时想提高领养的成功率，把同样申请的人都了解了一遍。”“你们说过话吗？”“没有。”陆芸昭说，“不过我从领养机构听到过一些旧事。”“旧事？”“她们领养的孩子有点特殊，是被人放在门口的，身边有希望好人家善待孩子的信。那个孩子长得特别漂亮，凌菀见过了那个孩子，就非她不可了。可是，孩子说要确认找不着亲生父母才能进入领养手续，凌菀的妻子对这件事不赞同，认为现在查不到，将来亲生父母也可能重新回来。两个人吵过几次架，都被人看见了。”童淼淼陷入沉思。“唐雪晴是你的女朋友吧？”陆芸昭轻声说，“你最好不要在她和她的家人面前提起这件事。”童淼淼点头，“我明白，谢谢。”“不客气。”童淼淼挂掉电话，心情复杂。正好，唐雪晴又发来一条信息，嗲嗲撒着娇，“淼淼~你怎么不理我了~”不知怎的，童淼淼这次见到这句话，很想冲到唐雪晴面前，给个拥抱摸摸头。她咬咬唇，问了句话。“刚才在收拾东西。你有空吗？我去找你。”厉害唐雪晴从童淼淼的电脑屏幕上看到了大妈妈的照片后，大致能猜到童淼淼在意昨天的事，录下了一段说明自己和大妈妈关系好的话，一气呵成，发出去的动作干脆利落，唇角还带着笑。可是，等信息框旁边旋转的小圈圈消失，她忽的觉着这是完成了一件大事，浑身放松，就这么把一口气叹了出来。唐雪晴终于明白，她在不知不觉间透出了对大妈妈的别扭态度。大妈妈对她很好，但是因为同性伴侣领养丨孩子这种相对特殊的情况，外头的人总会有些闲言碎语。她在懂点事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领养的了。不过，当时的她思维简单，没有放在心上，穿着妈妈们挑的公主裙，吃着糖果，坐在松软的沙发上用大电视看动画片，认为自己不比别人家的亲生孩子差到哪里去。至少，她的妈妈们十分宠爱她，极少凶人，她不用撒泼打滚就能拿到其他孩子眼巴巴看着的零食和玩具，不会因为弄脏了衣服被妈妈们扯嗓子骂说“糟蹋东西”。唐雪晴就这么无忧无虑地长到了小学的时候。某天，小妈妈带她参加大妈妈的演讲会，她听不懂，就知道大妈妈演讲结束后就过来抱自己，骄傲地对着大家宣布，“这是我女儿。”小时候的唐雪晴不怯场，乖乖对着镜头和人群扬起可爱的笑容，把大妈妈抱得紧紧的。那天晚上，d大的同事们给大妈妈开庆功宴，一个个不管是老学究还是小年轻，见到她都会过来逗一逗，说着“真可爱”“真漂亮”的话，她一口一句问好讨了大家的喜欢，却也很快累了，窝在小妈妈怀里睡得迷糊，不小心听着了“大人的谈话”。一个人说，“唐教授，你当初说不想要雪晴，现在都宠上天了。”大妈妈没否认，轻声说，“我女儿这么好，当然要宠了。”别人笑笑不说话，小妈妈是个直性子，开玩笑说，“一口一个女儿，你不谢谢我吗？不是我的话，你犹豫的功夫，雪晴就被别人抢走了。”唐雪晴听得清清楚楚，把“大妈妈当初不想要我”几个字刻在了心里。后来，老师叫她画画，她画的从来是一家人和和美美的照片。后来，她写到家人的作文，第一个选择是大妈妈，小小年纪就会用优美的句子去夸人了。后来，她长大了一些，了解了下领养的细节。她发现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平安幸福地在养父母家长大，有的受到了歧视，有的因为种种原因换了家庭。她不相信妈妈们会赶人，却在大妈妈因为自己而皱眉的时候发慌发抖，心里出现一个危险的想法。大妈妈会不会后悔养了一个她？为了消除恐惧，唐雪晴去撒娇去讨好，要让大妈妈的面上重新浮现笑容才能有片刻的安心。唐雪晴倒不是时时刻刻把这种念头挂在心上，也没把大妈妈往特别坏的方向想。但是，在很多情况下，她总是不由自主地讨好大妈妈，想做一个标准优秀的乖女儿。唐雪晴点下了播放键，听着自己在录音状态下略微失真的声音说着一句句同样失真的话，熟悉的不安感卷土重来，也就无比期待童淼淼回复一句好的，把她刻意解释的话语全盘收下。她等了好一会儿，没盼到。唐雪晴洗好了澡，把行李箱里的东西收拾到柜子里，去阳台晾了衣服，泡一杯奶茶用甜腻温热的滋味暖暖心，做了一堆事情回头看看，还是没见着童淼淼的回复。“怎么回事啊。”唐雪晴自言自语，捧着手机走到路由器旁边看看是不是信号有问题。事实是没有。唐雪晴等不下去了，主动发了一条信息问，“淼淼~你怎么不理我了~”童淼淼终于给了回复，“刚才在收拾东西。你有空吗？我去找你。”唐雪晴震惊了。童淼淼要主动来找她了！唐雪晴弯了唇角，正要回个“有”字，却不及童淼淼的撤回速度快。……撤回是什么操作？因为兴奋劲烧起来的血又这么凉了下去，唐雪晴嘴角一抽，把“有”字删掉，准备骂童淼淼：石头好不容易开窍了，怎么往歪方向去了？撩了就跑，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她义愤填膺要骂人了，觉得自己打字不够带感，整理下思绪就要发语音开骂。童淼淼下一条信息就在这时突然撞进了她的眼里。“刚才在收拾东西~你有空吗？我去找你~”一模一样的句子，就是把句号改成了波浪号。她交代的。唐雪晴被童淼淼耿直又风骚的操作整懵了，手一松，把录了“臭淼淼”开头的撒泼信息发了出去。她见到对话框出现了新的一条，怕童淼淼去听，眼疾手快用了撤回。童淼淼一头雾水，“你说了什么？”唐雪晴深感满意。嗯，她的手速也是过关的。“没什么。”唐雪晴重新发了一段嗲嗲甜甜的语音，“我有空。你什么时候过来？在哪里见？”童淼淼说，“现在吧，半小时左右能到~”唐雪晴看了一看童淼淼同学应了她的要求换上小波浪，扑哧笑了。真是个听话的女朋友。要是在床上也这么听话就好了。说来都是泪，唐雪晴不忍回顾，说句“好哒，到了打电话”就转身去找衣服。她答应了妈妈们七点钟回家吃饭，满打满算能跟童淼淼见上两个多小时。这么紧巴巴的时间，她即使有穿得性感点、好好去勾引童淼淼的心，也不希望浪费时间在第二次换衣上头，挑了一条中规中矩的衬衫裙，少扣几颗扣子，到了回家的时间再扣回来。唐雪晴整了整领口，瞧着半遮半露的锁骨和袒露的脖颈，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机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