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红缨剑落地后,先往前滚了数周,复又“当啷”一声停至太子手边。
太子一手揽着惠后,垂首与那宝剑对望,默然良久。
忽又弃了那具早已凉透的尸身,两手覆面大笑,随即涕泪俱下,倚剑而起。
适才一番争斗激烈非常,太子头上束冠早已不知滚落何处,眼下正披头散发,脏衣跣足,再无往日的体面气派。
太子却浑似不觉,且提着剑,弃了一应呆滞众人,自往殿外踉跄而去。
那身影恍惚飘摇,遥遥观之,只觉一派痴傻之意。
有一婢女从旁暗窥良久,见状,既因悲悯此中死别苦意,便不由起了些多余的恻隐之心,因唐突上前道:“今番太子殿下形容有异,如若放任不管恐生事端。太皇太后您可要着些宫婢跟在殿下身后看顾?”
“无妨,且随他去罢。”
适才太子闹出的动静太大,眼下虽一番风波已过,太皇太后也只觉这耳边仍是涨涨的,搅得脑仁难受得紧,一时便失了耐心,看着眼前这个唐突发问的婢女,只觉她蠢钝碍眼非常。
思及此,太皇太后便拂袖冷言道:
“而今新帝登基在即,如何操办好三日后的登基大典,才是尔等最应放在心上的事情。”
“紫禁城虽大,却也容不下那等多嘴多舌之人。”
那婢女乍听闻此言,却吓得三魂不见七魄,急急跪伏在地,高声求饶。
一时之间,太皇太后更觉头痛欲裂,便挥挥手令候命在旁的一应宫人将其捂嘴拖走,却稍慢一步,送她紧随着那惠后娘娘潦草上路了。
时维九月,今夜更深露重,正值多事之秋。
东宫中须臾诸事生变,富贵荣华转瞬即逝。但若细细算来,其实不过半个时辰之间。
那戏台上一应人等乱哄哄唱了这台好戏,眼下落了幕,却有冉冉清风兀自穿堂而过,筵中杯酒余温尚存。
半晌,太皇太后自觉已有些乏了,却迟迟不见向时领命出去的一应宫人回来替惠后殓尸。眼下那东宫里空荡荡的,惟余她一人独对惠后尸身。
待到太皇太后打眼往地上去瞧时,却见那惠后因死得不甘,虽向时遭人捂住了嘴巴,临终也未能出声申一申心中仇怨,咽气时却仍不肯阖上双眼,怒目眦裂,原是个极为凄厉瘆人的模样。
见状,太皇太后倒也不惧。
她在这后宫中蹉跎半生,若是心中没点韬略手段,手上不沾点淋漓鲜血,莫说承恩受宠,早便同眼下躺在血泊中的那惠后一样,作了后宫中的怨鬼万一。
因而,她端坐上首,兀自看了半晌后,却抬手往那清樽里倒了杯温酒,尔后竟款款起身,径自朝惠后那处踱步而去。
待到走近后,她抬手将那杯中清酒一扬,因道:
“奈何桥上,你莫要怪我。要怪,就怪你不该嫁进这无情天家。”
一言毕,太皇太后便伸手往那惠后眼前一盖,不料却忽感手上一片濡湿之感。
她心下生奇,移开手掌时,却见那惠后双眼闭后,竟有一行清泪兀自从这张姣好花容上缓缓滑落。
太皇太后一时怔然,不由便抬手轻轻替她拭去那点残泪。
想这惠后自嫁与乾宁帝以来,多年来一向最是循规蹈矩,独自在后宫操持多年,从未出过甚么大的差错。
纵使是当年她一时鬼迷心窍,使了些粗劣手段,将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