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大功告成之日,他究竟在舍不得什么?霍止想不通,他只是很想待在晏司臣身边,仅此而已,别无他求。
容遥今天没有开他的红色越野,反而换了一辆更加醒目拉风的凯迪拉克。这辆车除了是金钱的象征以外,还有一个优点就是防弹,好在高材生既不知道这辆车值多少钱,也不在意它能不能防弹,所以他连问都没有问,由着廉润颐替他将行李放到后备箱,就跟着一起上车了。
他们的行驶路线避开了所有容易被堵截的t型路口,因而有些绕路,前一天夜里廉润颐带人检查了途经街道,确保没有埋下炸药,后面有车尾随,大家心照不宣,只是车里还坐着个状况外的高材生,谁也没说破。
直到机场外,也没见那几辆车有什么动作,晏司臣目光发沉,皱着眉显出几分凝重神色,霍止就坐在他身旁,看出晏司臣心中焦灼,忍不住低声安抚道:“不会有什么大动静儿的,走吧。”
容遥要将车停到指定位置,明天会有人将它开走,他们先带着高材生进机场,等容遥回来再领登机牌,高材生由廉润颐陪着,他们远远地落在后头,容遥追上来,微微喘着气,和晏司臣说:“十六个,有家伙。”
晋灵微当机立断:“我去。”晏司臣却摇头,以眼神示意还在办托运行李的高材生,“先将那一位送进候机室再说。”
“他们过不了安检,要动手只在片刻。”晋灵微犹不死心,“先下手为强。”晏司臣便沉默下来,霍止看出他心中犹豫,于是开口道:“你们带他进安检,我和灵微去处理一下。”
顶着郦蕤舟的名号,霍止说话的份量很重,晏司臣尚未作出决定,高材生已经拿着登机牌回来,问他们怎么还不去排队。17组到底还是归晏司臣指挥,他不说话,就没人敢动手,一行人沉默着领了各自的登机牌,前往安检口时如芒刺背,身后的脚步声愈加嘈杂,霍止沉不住气,几乎就要转身折返,忽听晏司臣轻描淡写地说:“我打个电话,你们先进去吧。”
霍止脱口而出:“我和你一起。”
他调查过阻挠高材生回国的那些人,他们的背景很深,因为牵扯到cia,ryan再三告诫霍止不要主动招惹他们。谈判是文明人的手段,他们只负责杀人。高材生一心拥抱祖国大好河山,孰不知归途的每一处都有可能成为他人生的终结点,就算过了安检门,还有候机室,还有长达三十多个小时的飞行旅程,在高材生踏上祖国土地之前,他的人头随时都有可能落地,所以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晏司臣将外套脱下来裹在手上,霍止看在眼里,便随口问了句为什么,晏司臣顾不上答,径自去解决那几个徘徊已久的白人去了。
霍止两眼一黑,他没想到晏司臣的处理方式如此地粗暴直白,还以为至少要将人引到洗手间再打晕才算低调隐晦。不过他很快就从实践中找到了答案。今日天阴,他穿了一件夹绒外套,裹手打人时沉闷无声,只可惜被蝴蝶刀划了好几道口子。霍止小心谨慎地揍晕了六个,转身去找晏司臣,而晏司臣就站在不远处,身前的长椅上瘫软着四个醉汉似的男人,其中一个的小腹上正汨汨地往外冒着血,好在那人穿着黑背心,并不明显。霍止看着晏司臣神情淡漠地将那支消音手枪重新塞回那人后腰的枪套里,彻底怔愣在原地。
霍止以为晏司臣是把温柔刀,没想到是见血封喉。
“想什么呢?”晏司臣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还不赶紧走。”
霍止几乎是下意识地抓住晏司臣的手送到自己眼前,这只才握过枪的手白皙干净,掌心覆茧,霍止不知为何竟然松了口气。那些人的血太脏了,他想,还好没有染了晏司臣的手。
时间紧迫,容不得他胡思乱想,晏司臣直接反手一握,拽着他就走。晏司臣的指尖很凉,贴在霍止手背上,霍止瞬间浑身一僵。送高材生进候机室时霍止还觉得安检口离得太远好麻烦,如今却仿佛一眨眼便走到了。
候机室人不多,宋景宁正追着廉润颐到处跑,高材生孤零零地抱着行李箱坐在一旁,看晏司臣的眼神就像迎来救星一样,晏司臣却问:“他们俩呢?”
高材生一怔,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去洗手间了。”
宋景宁突然扑到晏司臣面前,险些没站稳,晏司臣连忙抬手扶了一下,宋景宁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晏司臣便明白过来,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宋景宁于是摩拳擦掌,又收拾廉润颐去了。
晏司臣打人讲究的是出其不意速战速决,容遥和晋灵微却是贴身肉搏,实打实地挨了几下。回来时容遥倒是看不出什么端倪,只是晋灵微唇角破了皮,高材生没注意到,他也就没解释。容遥揉着手腕凑到晏司臣身边,煞有其事地说:“老大,我们二对六差点没打过,他们真的好壮啊,我和灵微被推进洗手间的时候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呐……”
隔天的凌晨四点,飞机终于降落在渚宁机场,沿途三十多个小时,只有高材生度过了一个睡眠充足的舒适旅程,其余人哈欠连连,熬得眼睛都红了。
高材生一路被护送到家门口,千恩万谢地和他们道了个别。悍狼的人早早等在楼下,简单汇报两句后,晏司臣拿过车钥匙和房卡朝他们晃了晃,“走吧。”
秉着公费出差绝不手软的优良传统,前来交接工作的同事给他们订了总统套房和两个商务单间,在前往酒店的路上,晏司臣将房卡发了出去。霍止坐在副驾驶,先从他手中抽了一张,晏司臣专心开车,没注意到霍止拿的是套房门卡,只听见宋景宁迷迷瞪瞪地喊老娘要住总统套房,忍不住笑了笑。
廉润颐输了石头剪刀布,另一张套房门卡归容遥和晋灵微了,他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住单间,或者和霍止一起住总统套房。廉润颐头脑困顿,思绪飘忽,他迟钝地想,郦哥是个好人,不能让老大和郦哥睡在一起,我好怀念总统套房里的按摩浴缸……
廉润颐带着舍生取义的决心将最后一张房卡递到前面,刚想喊晏司臣一声,就被霍止抬手挡了回去。
霍止举起手中的黑金卡片,非常善解人意地说:“不用给他留,我已经拿好了。”
晏司臣偏过头来,意外地看了霍止一眼。
霍止选的套房在酒店顶层,长廊铺着红地毯,壁灯朦胧昏黄,霍止的心思都要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忽听晏司臣低声说:“到了。”
霍止蓦地回神,薄薄的卡片被他攥得温热,他慢吞吞地拿着房卡去刷,门锁咯噔一声,晏司臣等了半天,霍止却又不动,他只好从霍止手中抽走房卡,先推门走了进去。
晏司臣将房卡插进供电槽,按了所有开关,客厅中央的水晶吊灯亮了起来。晏司臣转过身,因为是逆光,所以神情不大真切,他隐隐有些无奈地问:“你要站到什么时候?”
晏司臣自觉将主卧让给霍止,径自去找次卧,他的体力已经透支了,现在只想赶紧睡觉,次卧的床很大,晏司臣还挺满意的,正待要关门,一转身就见霍止站在门外,眼神晦暗幽深,意欲不明地盯着他看。晏司臣终于皱起眉,“你这是怎么了?”
霍止目光闪烁,欲言又止了好半天,挤出一句:“我饿了,你会煮夜宵吗?”
晏司臣:“……”
凌晨四点给酒店前台打电话要食材的行为简直令人发指,明知道晏司臣很累还让人家给自己煮面更是得寸进尺。
霍止坐在吧台前,单手托腮看着晏司臣往锅里下挂面,水才煮沸不久,氤氲的雾气蒸腾而上,模糊了晏司臣的侧脸轮廓。
“要打几个荷包蛋?”晏司臣轻声问。
“一个就够了。”
“全熟还是半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