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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页(第1页)

蒋东林没太在意,“上头批下来的烈士抚恤金,我预支了几年的。”

晏司臣揉着太阳穴闭了闭眼,“你少拿这一套诓我。你垫了多少,我一会儿转给你。”

“……你看我像是会自掏腰包还藏着掖着的人吗?”蒋东林仿佛听笑话似的,“内部规定你无权知道,我都安排好了,你也别想太多了。”

医生在下班前给郦母做了最后一次检查,而后和晏司臣嘱咐了一些出院后的休养事项,晏司臣一一记下,又编辑好内容给郦父发过去了一份儿。

因为明天就要出院,病房里收拾得很干净,下午送郦父回家时就已经带回去不少,眼下更显得冷清。郦母已经睡下了,晏司臣无事可做,就站在窗前看着楼下的音乐喷泉,从致爱丽丝听到黑猫警长,始终面无表情。

他半个月没回家,这期间霍止没给他打过一个电话、发过一条消息,甚至连值班的警察小梁都不经意地问了一问:“霍少爷最近是怎么了,都不来接您下班了。”整个人安分得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大概是真的累了。

玻璃窗映着他满目的淡漠,晏司臣不知道自己该以怎样的心情去面对这一结论,霍止所期待的回应他半分都不会有,如果说非要让他回应些什么,那也只是愧疚。愧疚于自己没有当断则断的勇气,卑鄙地在他身上消磨了自己无处安放的思念。

口袋里的手机嗡地一声,在一片静寂中显得格外突兀,晏司臣怕吵醒郦母,走出病房关好门后才拿出来看,陌生的号码,他迟疑着没接,电话就自动挂断了。晏司臣想着可能是有人打错,手都按到门把手上了,手机屏幕一亮,疯狂震动起来。

晏司臣这次没犹豫,接起来后才放到耳边,那边仿佛怕他挂电话似的,快速说道:“晏警官,我是莫云烨。霍三儿喝多了,我一时半会找不着人,您看您给他接回去成吗?”

晏司臣皱了皱眉,想都没想就拒绝道:“我去不合适。”

莫云烨赔着笑:“你俩是邻居,您就走一趟还不行吗?我是真的有事脱不开身,要不然也不敢麻烦您……”

“我不在家。”晏司臣淡淡道,“你去找霍渊时吧。”

莫云烨没想到晏司臣能把霍渊时搬出来,他一时想不出合适的理由,晏司臣已经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莫云烨黑着脸骂了一声,又给霍止打了回去。

接电话的不是霍止,而是酒吧的服务生。莫云烨耐心告罄,语气十分不好,“他手机密码是1108,你在他通讯录里找一个姓晏的,给那个姓晏的打电话,告诉他如果不来接人,就让霍少爷今晚上睡大街去。”

莫云烨不了解晏司臣,不知道他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服务生磕磕巴巴地将这一番话说给晏司臣后,晏司臣在电话里沉默片刻,先是笑了一声,然后丝毫不在意地说:“随你们怎么安排,不要再给我打电话。”

服务生快要哭出来,“先生,您别为难我们……”

晏司臣淡淡道:“不是我在为难你们,谁把这话教给你听你就去找谁,霍止是死是活全凭他安排。”

服务生断然不敢再找莫云烨,晏司臣才挂电话,紧接着就有其他号码打过来。他忍着火气直接拉黑,过一会儿又换了一个,源源不断,前仆后继,晏司臣握着开始发烫的手机,终于忍无可忍地接了起来。他来不及说话,酒吧老板已经一叠声地央求道:“晏先生!权贵之间的事我们普通人掺和不起,莫少爷的意思我们也传到了,您……行行好吧,别让我们难做。”

莫云烨那边不容转圜,老板只能来求晏司臣。他这一番话说得恳切,晏司臣无从反驳又不好拒绝,似乎别无选择了,晏司臣烦躁地叹了口气,“你的酒吧在哪儿?”

凌晨十二点,晏司臣驱车赶到那家名为果色的酒吧,服务生在门口等候多时,晏司臣一下车他就迎了上去,“晏先生?”晏司臣面若寒霜地点头,“他人呢。”服务生小心翼翼地抬手,晏司臣的目光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霍止趴在吧台上,从这个角度看,能看见他后脑勺的一只发旋儿,他一只手还握着玻璃杯不放,另一只手垫着额角,一动不动,像是已经睡着了。

酒吧老板站在吧台后,头顶挂着一排玻璃杯,奇形怪状,只有两个弯钩还空着,一个在老板手上,他擦干净后就挂了上去,另一个在霍止手上,没人敢动,被晏司臣一把夺过来还了回去。晏司臣站定在霍止面前,意欲不明地垂眼看他,良久后才开口,声线冷清又好听,只是显得淡薄寡情,“霍止,去回家睡。”

霍止其实醉得不是很厉害。他酒量还算不错,只是今晚喝的五花八门,不同程度的后劲一并反上来,让他有些昏昏欲睡。他知道自己上头了,甚至出现幻听,有人在推他,他不想动,那人愈加用力,霍止终于不耐烦了,皱着眉换了个姿势,“谁啊。滚远点。”

“是我。”晏司臣收回手,“莫云烨让我来接你。”

声音太真实,又是再熟悉不过的语气,霍止反应了好一会儿,慢吞吞地睁开眼,昨天才刚梦见的人便出现在他模糊的视野里。霍止的目光艰难上移,攀上晏司臣绷紧的下颚和微抿的唇线,这方向不对,怎么他横了过来?霍止迷茫地想。他直起腰,小幅度地甩了甩脑袋,努力对上晏司臣的视线,“是你啊,”霍止说得缓慢,朝晏司臣露出一个惨淡的笑意,“好久不见。”

还能说人话,晏司臣松了口气,“还能走吗?我开车送你回去。”霍止习惯了听他的话,点了点头,动作迟缓地站起来,不太稳似的晃了晃,晏司臣沉默地上前扶了一把。

五月份的汜江才入夏不久,夜里温度刚好,风也吹得温柔,霍止似乎清醒不少,一言不发地跟在晏司臣身后,晏司臣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转身看了他一眼,“能上去吗?”霍止对他的怀疑表示不满,为了证明自己,他主动系好安全带并关上了车门。

晏司臣从驾驶座间的储物柜里拿出瓶矿泉水丢给霍止,是在医院里的自动贩卖机上买的。霍止将它抱进怀里,偏过头去看窗外,冰凉的矿泉水瓶隔着薄薄一层衬衫贴上他的腰腹,他耷拉着眼皮,闷声问了一连串:“云烨叫你来的?你的事办完了?从今天开始回家?”

“他刁难酒吧老板,让我来接你回去。”晏司臣提速换挡,注视着畅通无阻的前路,“事情办完了,但今天不回家。”

霍止沉默地降下车窗,猎猎风声鼓噪着他的耳膜,他下意识眯了眯眼。车里原本开着空调,夏日的夜风吹进来反而使车厢里的温度上升了不少。矿泉水瓶的外壁很快浮出一层细密的水珠,霍止用他湿漉漉的掌心覆上眼眶,疲惫不堪地问,“这些都是你自己的事。你为什么又肯和我说了?”

酒吧离家不远,霍止的车还停在楼下,晏司臣在那辆suv的临近车位停好车,偏头看霍止一副困顿的模样,又伸手替他把安全带解开。晏司臣今夜第无数次叹气,“有些事可以说,有些事说不得。”

霍止已然倦极,他这一路上只有吹风时强行清醒了一阵,眼下整个人安静地陷进真皮座椅里,晏司臣喊了他两声,见他没有反应,又拨开他还撑在额头的手,霍止双眼紧闭,细长卷翘的睫毛垂着,在眼睑下方遮开一小片扇子似的阴影。晏司臣思考着是让他就这么睡在车里还是给他拎上去,后者显然要麻烦得多。可是睡车里太遭罪,开窗会进蚊虫,不开又闷热。

晏司臣别无他法,再次开口叫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半晌,霍止的喉结上下滚动,眼睫一颤,感受到不断扑在耳畔的温热呼吸,极其迟钝地想晏司臣应该离自己很近,进而又察觉出他的手还扣在自己腕骨处。晏司臣知道他醒了,松了手正要撤开一些,被霍止反客为主地牵住,指尖灵活地从他指缝中穿过,打了个十指相扣的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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