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朝后,田法章便派了人去驿馆,游说范雎,希望他能留在齐国,并以客卿之位相许。
这对一个贫苦出身的人而言,是相当有诱惑的,然范雎虽说心眼小,但志向却大,人也比较讲义气,他认为人无信则不立,既然如今在为魏国奔波,便不能改投他国,因此拒绝了齐王之请。
越是得不到,越觉得珍贵,田法章认为此人非但有胆识谋略,而且忠心不二,更觉是个难得之才,于是又使人送去了金银财物,以示他惜才之心,没想到又让范雎退了回去。
范雎此举,大义凛然,按理说魏国应该赏识,怎奈须贾是个小人中的小人,此番入齐,他是正使,范雎不过是个随从,而如今正使受到了轻视,随从倒脱颖而出,受到了赏识,这让须贾心里十分气愤,回到魏国后,须贾对魏昭王说了在齐国如何受到冷遇和排挤,范雎如何讨好巴结齐王,若非他硬是将其拉了回来,范雎怕是要在齐国为臣了。魏昭王闻言,勃然大怒,把范雎抓了来,一顿好打,直把他打得死去活来。
范雎意识到,魏王和须贾存了心要把他置于死地,如此毒打下去,断无活路,便佯装倒在血泊之中,被打身亡。有人见状,便去禀报魏王,说范雎已然死了。须贾便叫人抬了出去,弃之于野。
范雎被人扔在荒郊野外,只觉全身骨骼如断了一般,剧痛难当,只得在原地休息了半日,待傍晚时分,才一瘸一拐地回了家,让家中妻儿给他置办丧事,好让须贾果然以为他死了。另寻好友郑安平,希望在他的帮助下,在魏国藏匿一段时间,以躲过这场灾祸。
那郑安平与范雎有同窗之谊,为人十分仗义,让范雎化名张禄,乔装改扮暂且留在自己家里,并对他道:&ldo;无论如何,你都不宜留在魏国,我定想办法将你送去他国谋生。&rdo;
然而机会并非时时都有,郑安平也曾建议范雎去齐国,可转念一想,当初既然严拒了人家,岂可再觍着脸去?
如此一等便是数年,这几年间范雎连大街都不敢去逛,每日在郑安平家低着头做人。郑安平果然也十分义气,这些年来范雎一直在他家里吃喝,并无半句怨言,直到有一日秦使王稽出使魏国,郑安平认为机会来了,便想方设法去接近王稽,借机引荐范雎。
此时的嬴稷为了尽快建立起自己的势力,以便从魏冉等人的手里夺过军政之权,确曾交代王稽,在出使各国时,多留意一下各国之贤才。双方一拍即合,便把范雎带了来见。一番交谈之下,令王稽大为赏识,果然把范雎带回了秦国。
而此时的秦国,魏冉正打着为秦国拓地之名,不断发兵攻打各国,从昭襄王三十年至三十六年间,南征北战,从表面上看,为秦国打下了许多土地,功绩赫赫,实际上暗中把向寿、芈戎与自己的封地串连成了一片。是时,随着范雎的入秦,把嬴稷与芈氏集团的权力之争,从暗处推到了明面上,开始了一场激烈的明争暗斗。
第十章 范雎入秦,芈氏放权
一、范雎入秦,昭王五跪得良相
在魏冉轰轰烈烈地进行并地行动时,芈氏的身体却没有如众人所料的那样日渐衰弱,反倒是在魏丑夫的精心伺候下,越来越健硕,虽说她此时已然是白发苍苍,走路需拄着拐杖,但脸色却是十分红润,仿若枯木逢春,显然她已从心理的阴暗面中走了出来。这也让嬴稷暗松了口气,因为只有芈氏健在,他才不会与魏冉等人急着走到对立面上来。
然而,芈氏却在魏冉的行为上嗅出了一些不安,她感觉到魏冉近年来的征战特别频繁。自执政以来,芈氏对政治上的事总是特别敏感,她能清楚地计算出,这六年以来魏冉出征次数几乎是他前半生的总和。
这是十分不平常的,芈氏觉得魏冉如此做定然有目的,于是她把魏冉出征的路线图画了出来,然后惊奇地发现,大部分的征战范围都锁定在魏冉、芈戎和向寿的周边。芈氏倒吸了口凉气,他这是要做什么,谋国吗?一股怒火不由得从心头蹿起,急忙差人去叫魏冉过来。须臾,派去的人回禀,说是相国并不在府上,已然出征了。芈氏大惊,问道:&ldo;去了何处?&rdo;那人禀道:&ldo;讨伐齐国的刚、寿两城。&rdo;
芈氏闻言,连忙走到地图前面,这不看还不打紧,一看之下,周身不禁一震。刚、寿两城在定陶旁边,他此举意图很明显,扩大他自己的封地!
芈氏咬牙切齿地用拐杖敲打着地面,&ldo;孽畜,孽畜!&rdo;
魏丑夫不知道她在骂何人,急忙走了过来,问道:&ldo;何人惹太后生气了?&rdo;
芈氏看了他一眼,摇摇手示意他退下。这种事她不能对任何人提起,包括王上,一旦此事摆上了桌面上去讨论,或者被人传了开去,魏冉将死无葬身之地。她虽恨魏冉如此胆大妄为,但毕竟是同母异父弟弟,从小就跟了她,从楚国到秦国,辛辛苦苦一辈子,好不容易有了今日的地位,她不想弟弟最后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此事该如何善了呢?芈氏两眉一皱,须在其他人尚未警觉之前,把他拉回来。
心念一定,便用羊皮写了份手诏,着人给魏冉送去,见诏后,令其务必撤军回秦。
不得不说,芈氏的判断是正确的,魏冉再如此下去,必死无疑,不仅是他要死,连芈戎、向寿都要遭殃。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就在她警觉到不妙,派人召魏冉回秦时,他们的克星范雎入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