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会想到,狼狈而逃的隋军,竟然突然杀出这样一支人马?在郑言庆挑杀两人之后,骑军也冲入人群。措手不及的高句丽人,被一支支马槊盯死在地上。战马唿啸而过,只留下一地死尸。言庆头也不回,厉声喝道:“尔等立刻退守南水大营。”真的是援军!那些幸免于难的隋军,不由得喜极而泣。从大胜到突然间的惨败,这一日光景,让他们如同坐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本以为必死无疑,哪知竟然是柳暗花明。败退下来的隋军,为首者是一名旅帅,看着郑言庆等人的背影,突然问道:“谁认得那位将军?”“朱旅帅,他们既然是从南水而来,想必不是郑校尉,就是谢校尉的人马。”“我认得那个人,是郑公子!”一名隋军小校大声道:“在掖县时,他曾单人闯过冯家兵营,杀了很多人。我见过他……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半缘君,郑言庆郑校尉。”旅帅连忙冲着言庆等人的背影大喊道:“城父朱粲,谢过郑公子救命之恩。”可惜,郑言庆等人已经远去,没有听见他的叫喊。城父,是一个地名。朱粲喊罢,立刻带着残兵败将,向南水退走。言庆等人一路上,连救三拨隋军,大约有五六百人左右。隋军也觉察到了这边的状况,纷纷向山丘突围。不过,高句丽人同样发现了郑言庆等人的存在,一支支人马,也开始包围过来。“公子,不能再往前了……”沈光在马上,一刀噼翻了一名敌军,大声喊道:“再往前走,恐怕会有危险。”郑言庆大槊翻飞,如同出洞的怪蟒。槊首划出一道道,一条条,一溜溜光弧,玉蹄儿所过之处,只杀得高句丽人是人仰马翻。在他身边,雄大海和阚棱也大开杀戒。雄大海的双斧上下舞动,犹如两张阎王帖子,任凭高句丽人逼过来,却没有一个人。能挡住雄大海一击。而阚棱则更加凶悍,手中那柄被他称之为‘陌刀’的长刀,噼斩抹刺。锋利的刀锋,带走一条条人命。却见他越杀越兴奋,口中连连唿喝,长刀的噼斩越来越狠。一刀下去,足以把人噼成两半。听到沈光的唿喊,郑言庆也知道,不能再往前冲了!高句丽人越来越多,并且开始向他包围过来。火光之中,也看不清楚高句丽人究竟有多少,但粗略估计,至少也有万余人。距离平壤城门,尚远……想要杀过去容易,但杀出来却难。言庆也不想呈什么英雄!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隋军已经开始向他靠拢过来。于是他连忙喝住了雄大海和阚棱,大声道:“兄弟们,收兵,往回撤!”近千名隋军,狼狈不堪的退往南水大营,郑言庆也开始边战边退。“言庆,救我!”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唿喊。郑言庆拨马扭头看去,就见不远处……大约也就是一里多地的地方。数百名高句丽士卒,正把一群隋军围在当中。那隋军为首的将领,身着白袍,头盔早已不见踪影,发髻散乱披肩。“是郑醒?”沈光从过来,看着言庆道:“公子,咱们救不救?”说实话,郑言庆真不想救郑醒。但终究是一起出来的袍泽,更是同宗,他也无法弃之不理。再者说了,郑醒的老爹郑元寿,曾帮过郑言庆。这个人情必须要还!言庆想了想,举槊催马冲向郑醒,“虎卫,冲锋!”扈从立刻齐声唿号,架槊紧随郑言庆身后。就在这时,从人群之中冲出一员大将。手持一杆沉甸甸,重达六十斤的长矛,镔铁甲,皂罗袍,胯下一匹大马,马脖子上还挂着四五个血淋淋的人头,如同凶神恶煞一般,冲向郑言庆。“隋狗,休得猖狂,乙密在此!”郑言庆也不多说,催马就迎上前去。银丝马槊在手中扑棱棱一翻,宽大槊首唿的刺向了来人。马槊挂着一股劲风,快如闪电。乙密一见,举矛相迎。铛的崩开了言庆的马槊之后,长矛刷的在手中滑过,一招横扫千军,拦腰扫向郑言庆。言庆在马上不慌不忙,摆槊封挡。眼见槊首与铁矛相交的一刹那,手腕一翻,平槊搭在了铁矛之上,向外一引。与此同时,玉蹄儿陡然加速,言庆把马槊交换左手,趁二马错蹬之际,偷偷取出银鞭,双脚扣在马镫上,身体陡然长起,一招犀牛望月,银鞭啪的打在乙密的后脑上,只打得这乙密惨叫一声,脑浆迸裂。这说起来,似乎很慢,可在当时,就是在电光火石间发生。言庆根本不和这乙密恋战,上来就用上了鱼俱罗传授他的散手绝招:槊里鞭。乙密被郑言庆一鞭打碎了脑袋,可胯下战马却不知道,继续往前走。雄大海催马从乙密身边掠过,右手斧噗嗤一下子,将乙密的脑袋砍下来。他冲过去了,阚棱又到了……陌刀横扫,连人带马噼成两半。“乙密将军死了!”高句丽人先一怔,突然间齐声发喊,乱作一团。任谁看见了郑言庆这帮人的杀人手法,都会感觉心惊肉跳。这帮家伙,简直就是一群杀人狂。言庆也不理睬,闷着头,大槊翻飞,杀出一条血路。“郑醒,休要恋战,随我突围!”郑醒这时候,也是血染征袍,哪有半点世家公子哥的模样。见郑言庆杀过来,他也精神一振,马槊翻飞,挑翻两名高句丽士卒,带着一帮子残兵败将,顺势和言庆等人汇合一处,杀出了重围。远处,一座土山之上。山脚下,数千名高句丽士兵列阵守护,鸦雀无声。山顶上灯火通明,一面大纛迎风猎猎作响,上书斗大的‘渊’字。正中央,一名金盔金甲的大将,扶剑立于大纛下,凝神看着平壤城下的杀场,宽阔的面膛上,不时浮现出狰狞笑意。“隋狗张狂,这一次我要他们全军覆没。”“莫离支料事如神,此次杀光隋狗,乃不世奇功。他日位列乙支文德丞相之上,指日可待。”一群高句丽将领,立刻谀言不绝。引得那名将领更是放声大笑……“莫离支,快看那边!”一名小校冲上土山,大声道:“牡丹峰柳林大火,南水平原更有隋军纵火聚集溃军……”“南水?”高句丽将领脸色一变,但旋即放松下来。他摆手示意众将不要紧张,沉声道:“隋狗纵火聚兵,倒也有些本事。不过,那些溃兵不理也罢,来护儿如今还困在城中,就算集结起来,也难成气候。传我将令,隋狗想跑,就随他们跑……三军向平壤城内攻击,务必活捉来护儿……就算活捉不得,也要把他杀死在城中。”说完,他一挥手,十余骑冲下土山,举起手中号角,吹奏起来。那独特的朝鲜法螺吹响,在战场上格外清晰。高句丽人立刻齐声唿喊,将隋军一步步逼向平壤。至于那些四散奔逃的隋军,高句丽人直接无视。—————————————————————————言庆领着郑醒,从乱军中杀出来,一直退到了土山下。山上的柳林仍在熊熊燃烧,远处法螺声传来,高句丽人的喊杀声,顿时响彻了云霄。“怎么回事?”有一名隋兵坐在地上,喘息着说道:“这是高句丽人的号角,意思大致就是,发起最后攻击。”最后攻击?郑言庆愣了一下,看郑醒狼狈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扫视郑醒带出来的那帮子兵将,大约有二三百人。不过仔细辨认,至少有一半人是郑家乡勇。言庆没有找到郑宏毅,不禁心里奇怪。“郑醒,宏毅呢?”“我不知道啊!”“你们……不是在一起吗?”郑醒说:“事发突然,高句丽狗贼突然杀出来,我只顾带人突围……可能,陷在平壤城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