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犹豫什么?这不是他一早就做的打算吗?她对天下所有人瞒天过海,只为将江山交付给他。她的擅自离去令他心焦,他感到自己就好似没了罗盘的矿杓,没了半分方向。
不可以留下祸根!他不断地对自己说,不论那些儿女情长,她终究是一代女帝,身后有忠心耿耿的追随者。朝堂上那些质疑的目光,使他终日寝食难安。他要将她追回来!想到这里,耿澹青心中泛起一丝愉悦,把她绑在自己身边,这岂不是上上之计?不错,只要将她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就不用再去做那些无谓的臆想了!
他满意的稍稍扬起嘴角,稳稳地站了起来:“我的猎物出现了,自然要去追捕回来!”
景谈纾一愣,随即笑道:“铁树开花这个理儿,我到今日才算是明白了。”
“哼。”耿澹青冷笑一声,敛着眼眉说:“铁树开花我虽不懂,不过辣手残花我倒是使得尤为利索。”他转了面容,撇向一边:“虞涟身边跟着梅子漪,这人心思叵测,倘若不日之后说服虞涟振兴大穆,那时又该如何论处?她终究是个祸憾,倒不如将她放在自己身边,若当真有个风吹草动,我也好有所警觉。”
景谈纾暗叹一声,这些话说出来不知是在说服他,还是在说服自己,心虚得连眼睛都不敢看过来,真是一个别扭的人!
“既然如此,你便去罢。”景谈纾停了停,不自然地说道:“只是莫要太大动作,那其中也有昭国人,我可是要留着抓起来问个明白的。”
耿澹青的眼间划过一丝促狭,点头应道:“这个我自然明白,你且放宽心罢。”
他转而大步走至案桌前,指着布图道:“我已经调令了自己的十万亲兵,正在连夜赶来,领将是个奇人,名唤葛绍,他到了自然会想法子跟你联系。”说到这里,他将手指送到图上一块旷地,顺着划了一圈:“南隅关是个死口,三面围山,只要将喀勒引到这个当口,你和葛绍里应外合,必能将敌军一举歼灭!”
景谈纾抚掌大笑:“好一个澹青!竟与我想到一块去了!”
耿澹青只道:“我等着与你一起君临天下。”说罢,便重重地拍了拍景谈纾的胳膊,转身疾步而去。
帐帘被猛地掀起,带进了一室冰凉的冷风。景谈纾走到被搭下来的帐布前,这一小块已被人割划了出来,以做明窗。他停住脚思忖,挑起帐搭朝外看。天色黑得吓人,乌压压的一片倒扣在头顶上,远处天地相接的地方像是起了薄雾,不疾不徐地扩散开来。
“主子。”
景谈纾收回目光,听出是韦子敬的声音,转眼正色道:“进来。”
韦子敬的面上有些许焦急,也不言其他,只直直地说:“被我安插在喀勒里的密探方才来报,史罕已经知道您已经到达此地,正整兵列队,预备明日一早便举兵入关!”
“什么!”
韦子敬点头又道:“史罕已经连日摇旗呐鼓,性子早就磨没了,那些个鞑子个个精神振奋,看那架势,是不舔着血不会罢休哪!”
景谈纾顿了顿,手缓缓垂落下来,锁着一张脸走到座上坐下喃喃道:“明日……”
自己身边只有三万皇师兵,加上久不胜战的一万南隅关将士,满打满算也只有四万士兵,如何能与喀勒三十万大军相抗衡?他垂下头闭起双眼,身子只觉疲乏。若是给他三日,他必能扭转局面,孟之章是个武将奇才,征战几十年从未有过任何败绩。这南隅关的士兵再是不济,经过他三日的整列,也断断不会如现在这般羸弱。
只是……又哪里来得了这样一个倘若?
“主子。”韦子敬担忧地轻声道:“现下可容不得您丧气,全军上下多少双眼睛看着您,您可不能泄了士气啊!”
景谈纾缓缓抬起头,将双手搁在案上撑住下颚,忽地冷笑道:“丧气?”他细细看下眼下的布图,沉声道:“喀勒这样亟不可待,我就成全他。都说子随父,兵随将,这史罕英勇有余,智谋不足。明日待他旗鼓鸣号,我们只要沉住气不予动作,他必将带兵杀入关口,届时我会派重兵在三面埋下埋伏,只须等他前来,一举击破!”
韦子敬愣一愣,半晌才道:“主子原来已经有所准备?”
景谈纾轻笑一声,只道:“战争就是这样,不能依靠任何人,只有凭借自己才能无所畏惧。”他顿了顿,面上竟浮现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子敬。”他倏然转了话头,轻轻开口:“颜如玉现下在东面树林中,我要留着她的命,待战事结束后将这事彻底弄个明白。”
“她还活着?”
韦子敬一惊,他虽没有随景谈纾一道去南秀城,但从卢栩的口中他也多少知道了些其中干系。景谈纾后来曾咬牙切齿地告诉他,竹古正宗的颜如玉是如何欺骗了自己,将自己玩弄于鼓掌之中,又是如何下毒迷惑,字字句句都是狠入心骨的恨意。
只是,她那样如兰似锦的女人,怎么会做出这等大胆荒诞之事?
“主子的意思,我自然明白。”韦子敬思索片刻后深深躬下,行了礼便退出了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