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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第1页）

我做了个&ldo;抱歉&rdo;的口型，接着又跑过街道，穿过大门跑进了公园。

草地中间有间小屋，是一个咖啡馆。我进去买了一杯咖啡，坐在一张长凳上，用发泡塑胶杯暖着手。对面是一个游乐场，有一架滑梯，一些秋千，一个旋转木马。一个小男孩坐在用强力弹簧固定在地上、瓢虫形状的座位上。我看着他自己前后摇来晃去，在天寒地冻的气温里一只手拿着冰激凌。

我的脑海中突然闪过自己和另一个年轻女孩在公园的一幕。我看到了我们两人正在爬梯子，梯子通向一只木笼子，那里有架金属滑梯可以让我们滑到地面。多年以前滑梯感觉起来是那么高，可是现在再看游乐场我发现它一定不比我高出多少。我们会弄脏裙子、被各自的妈妈教训，然后带着满口袋的糖果和橙味脆皮离开家门。

这是回忆?还是想象?

我看着那个男孩，他独自一个人。公园似乎空荡荡的，寒冷的天气里只有我们两人，头顶的天空乌云密布。我喝了一大口咖啡。

&ldo;嘿!&rdo;男孩说，&ldo;嘿!夫人!&rdo;

我抬起头，又低头看着我的手。

&ldo;嘿!&rdo;他喊得更大声了，&ldo;夫人!能帮帮我吗?你来转我一把!&rdo;

他站起来走到旋转木马旁边。&ldo;你来转我!&rdo;他说。他试着去推那个金属玩意，可是尽管他一脸使了很大劲儿的模样，它却几乎动也没有动。他停下了手，看上去很失望。&ldo;求求你!&rdo;他央求着。

&ldo;你能行的。&rdo;我叫道，他露出失望的神色。我抿了一口咖啡。我决定，我会在这儿等到他的妈妈从别处回来，我会注意着他。

他爬上了旋转木马，扭来扭去把自己挪到了木马的中心。&ldo;你来转我!&rdo;他又说了一遍。他的声音小了下去，是恳求的口气。我希望我没有来过这儿，希望他能离开。我感觉远离了这个世界。反常、危险。我想起了自己从墙上扯掉、在浴室里散了满地的照片。我到这里是为了寻求平静，不是为了这个。

我看着那个男孩。他已经转开了，又在试着自己推自己，他坐在木马上，两条腿几乎够不着地面。他看上去那么脆弱、无助。我走到了他的身边。

&ldo;你来推我!&rdo;他说。我把咖啡放在地上，笑了。

&ldo;抓稳!&rdo;我说。我把身体的重量都朝木马的横条压了过去。它重得出乎意料，但我感觉它开始松动，便跟着一起转圈让它跑得越来越快。&ldo;行了!&rdo;我说。我坐在转台的边上。

他兴奋地笑着，手里抓着金属横条，好像我们转得远比实际速度快得多一样。他的手看起来很冷，几乎冻成了蓝色。他穿着一件紧得非常不合身的绿色外套、一条挽到脚踝的牛仔裤。我好奇是谁让他不戴手套、围巾或帽子就出了门。

&ldo;你的妈妈在哪儿?&rdo;我问。他耸耸肩膀。&ldo;你爸爸呢?&rdo;

&ldo;不知道。&rdo;他说，&ldo;妈妈说爸爸走了。她说他不再爱我们了。&rdo;

我看着他。他说这些话时并没有一丝痛苦或失望的神色，对他来说这只不过是说出了一个事实而已。有一会儿旋转木马似乎完全静止了下来，整个世界在我们两人周围旋转，而我们并没有在它中间跟着一起转。

&ldo;不过我敢肯定你的妈妈爱你，对吗?&rdo;我说。

他沉默了几秒钟。&ldo;有时候。&rdo;他说。

&ldo;可是有的时候不爱?&rdo;

隔了一会儿他才答话。&ldo;我认为她不爱。&rdo;我觉得胸口受了重重的的一击，仿佛什么东西翻到了，或者正在醒来。&ldo;她说不爱。有的时候。&rdo;

&ldo;太糟糕了。&rdo;我说。我看着我刚刚坐过的长凳向我们转过来，接着再次退开。我们旋转着，一圈又一圈。

&ldo;你叫什么名字?&rdo;我说。

&ldo;阿尔菲。&rdo;他说。我们慢了下来，世界在他的身后渐渐停下。我的脚触了地，我用力蹬了一下，木马继续转了起来。我念着他的名字，仿佛是念给自己听。阿尔菲。

&ldo;妈咪有时候说如果我在别的地方生活，她会过得更好些。&rdo;他说。

我试着继续微笑，保持愉快的口气：&ldo;不过我打赌她在开玩笑。&rdo;

他耸了耸肩膀。

我全身紧绷起来。我看见自己问他是否愿意跟我走。回家，生活。我想象着他的脸会突然变得容光焕发，尽管嘴上还在说他不应该跟着陌生人去什么地方。但我不是陌生人，我会说。我会把他抱起来‐‐他抱起来沉甸甸，闻起来甜甜的，像巧克力‐‐然后我们会一起走进咖啡厅。你想要什么果汁?我会说，他会要一份苹果汁。我给他买上饮料和一些糖果，然后我们离开公园。路上他会握着我的手，我们走回家，回到我和丈夫共同的家，晚上我会替他切好肉、捣好土豆，等他穿上睡衣我会读个故事给他，为睡着的他掖好被子，轻轻地吻一吻他的前额。而明天……

明天?我没有明天，我想。正如我没有昨天一样。

&ldo;妈咪!&rdo;他大声叫道。有一会儿我以为他是在跟我说话，但他从木马上跳下来向咖啡厅跑去。

&ldo;阿尔菲!&rdo;我大喊着，但接着我看到一个女人正向我们走来，两只手各捧着一只塑料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