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先前已经欠过八十万,现在只不过再加上去,怎么会是交易?」了不起继续在赌场工作个十几二十年——这个念头,让火燎原无声地笑了。对,最好是多留她几年,待在他看得见、听得到的地方,他可以光明正大仗着老板的身分偶尔放她偷懒,偶尔和她两个人窝在休息室斗斗嘴、拚抢酒,偶尔在她难过受伤时,他也能第一个察觉……光是想,他都开始期待了。「那不一样!八十万是欠你们四个人,不单单是你的,可是两百万不一样,那么大笔的债……我不想被人说巴着你是因为你替我还债!如果你一定要拿钱帮我,那么我从接过你给的支票那天开始,就不会再跟你说半句话,不会再跟你单独相处,把你当成债主,除了还钱之外,不会和你有任何交集,也不会对你笑,不会——」「避嫌?」避得这么彻底?「我真的会这么做!」她的神情好认真,绝对会付诸行动。而他,竟然被她恫喝,还真的会怕,怕她把那几招用在他身上。「但两百万你要从哪里生出来?」「……我会想办法。」「你能有什么办法?两天内要筹到两百万,除非你去抢银行。」凭她的身手,恐怕钱还没沾到,就已经被保全压制在地上,然后他就会在头条抢先快报的新闻画面中看见她狼狈的身影。「我才不会去做犯法的事!」「我以老板的身分提醒你,不准兼差。」赌场已经是夜晚的工作,若连唯一能好好休息的凌晨到下午这一段时间还拿去兼职,他保证她在四十岁之前就会爆肝过劳死!「你——」她本来的打算就是赶快去多找几份工作来赚钱。「还有,不准涉及不良场所。举凡酒店、宾馆、色情摸摸茶、老色鬼最常聚集的速食店、援交聊天室等等。」严禁卖身赚钱。开非法赌场的人竟然还有脸指控其他地方是不良场所?!陶乐善傻眼。「以上两点要求不过分,你做得到的话,我就不逼你收下两百万,否则就算你这辈子都不打算理我,我还是会硬塞支票给你。」可悲的债主,两百万想借还借不出去,必须和人谈条件,要是让孟虎他们知道,一定会指着他的鼻子耻笑他。「我做得到!」「我会将两百万支票开好,只要你改变心意,随时来找我。」「我不会改变心意!」她的眼神,让他好眼熟,曾经有个人,也拥有这么任性坚毅的眼,以为不靠任何人的帮助也能活下去,拒绝旁人伸出的援手,跌得满身是伤,好痛苦,好绝望,觉得活着真是难受的折磨,不懂未来是什么,吃东西喝水,只是为了延续这份痛苦,恨着生命,更恨必须求生的自己。就在那时,有只援手伸了过来,拉着他,告诉他:人,不可能在没有任何人帮助之下好好活着,吃的饭、喝的水、穿的衣服,都不是平空而来,不要抗拒人,不要觉得可耻,真觉得自己回馈不了的时候,说声「谢谢」就好了。真希望他也可以成为她的援手,别让她尝到苦。***独家制作******没办法用钱帮助陶乐善,不代表火燎原会冷静地等到她走投无路才采取行动,陶乐善四处筹钱,他知道成效并不大,恐怕连几万块都还凑不到,她那头有事忙,他这边也开始动作。火燎原难得和亲大哥火灿仲同桌吃晚餐,平时两人一块吃早餐的机会多,毕竟火燎原经营赌场,夜里正是最忙碌的时候,没办法和家人团聚用餐,早上他下班,火灿仲也差不多醒了,准备上班,火灿仲是朝九晚五的公务人员,生活作息规律,那时火灿仲会做好早餐和弟弟一起吃,顺便聊些家务事,吃完后,火灿伸出门工作,火燎原就回房间补眠。今晚,火灿伸亲自下厨煮了一些再平常不过的家常小菜,但不挑食的火燎原可是一碗白饭接一碗白饭,扫光桌上的菜肴。直到七分饱左右,火燎原才将话题从「今天竹笋很甜」、「鱼很鲜」这一类的闲话家常跳到重点:「大哥,你和义仔不是一直有联络吗?」火灿仲有些吃惊。「怎么会问这个?」他记得燎原相当排斥和义仔那挂的人扯上关系,自从「他」过世之后,燎原便不再接触「他」以前养的弟兄们,断了所有连系,像是不愿意再碰触那一段记忆,关上锁,尘封。「我有些事想请他帮我查。」「什么事?」什么事让燎原不得不和他们牵扯?「我要找一个名叫陶谨慎的赌鬼,听说他到私寮去豪赌,输掉两百万,目前还被押着,我想知道是谁的场子,人在哪里。」「陶谨慎?」很陌生的名字。这人和燎原熟吗?值得他向义仔打探消息?陶……「八十万小姐?!」火灿仲脑子里闪出这个名称。他记得八十万小姐就姓陶没错,这号人物是他很难得从燎原口中听来的女性生物,燎原一提及她,连眉眼都有笑容,而且他也是第一次看到燎原偷偷摸摸藏了双小尺寸的女性凉鞋,躲在书桌旁不断把凉鞋拿出来看,还喃喃自语说不知道她喜不喜欢。「嗯。她爸。」「我知道了。」火灿仲拿出手机,起身到阳台玻璃前拨打,通话:「义仔,是我,想麻烦你一件事……」他将要找的人名大略报出。「我等你回电。」结束通话,火灿仲走回餐桌,替自己舀汤,才喝了两口,手机响起,他接起来,沉默地听着,脸上表情微微变了。「好,谢谢你,没什么,帮人问的而己,那有什么问题,下次我请客,再见。」他看向弟弟。「燎原,陶谨慎去的是……鬼仔的场子,算是被诈的,带他去赌的朋友是鬼仔同一挂,存心设计他。」「鬼仔……真久没听见的名字。谢啦,大哥。」火燎原将最后一口饭塞进嘴里,收拾碗筷往厨房走,打湿菜瓜布,将碗筷洗起来。火灿仲跟着进来。「你要去鬼仔的场子?」「是呀。」吃饱了好办事,活动活动筋骨,帮助消化。他将湿碗盖在架子上,继续搓筷子。「我跟你去。」火灿仲做了几个深呼吸,坚定地说道。「不用,我一个人可以。」他又不是小女生,上厕所还要拉伴作陪。「燎原,你不喜欢和他们扯上关系我知道,我可以代替你出面,你是希望把陶谨慎带回来吧?我去,保证把人安安全全带到你面前。」「大哥,不用紧张,我已经过了火爆小子的年纪,不会再毛毛躁躁,我会好声好气和鬼仔攀兄弟,请他高抬贵手放人。」火燎原洗完筷子,看见火灿仲手里的空碗,顺便接过来继续洗,火灿仲要抢菜瓜布自己来,火燎原轻松闪过他的手,三两下就将碗洗干净。「饭是你煮的,碗我来洗。」火燎原吹着口哨,心情看起来很轻松,反倒是火灿仲不安地想再说服他:「脱离了那里,我不希望你再踩进去。」火灿仲有些后悔帮他打电话给义仔,即使他知道就算他不帮这个忙,火燎原也有其他管道去查,只不过多费一点工夫罢了。「我踩进去,总比她踩进去好吧。」火燎原笑道,眼神里有一抹坚定,而罕见的温柔光芒,将坚定衬托得更明显。句子里的「她」,火灿仲一开始不知道是谁,直到看见熟悉的笑容——提到八十万小姐才会有的笑,让他确定了「她」是指谁。「为什么这么帮她?你喜欢她?」「大哥,你也问得太直接了,我招架不住。」火燎原苦笑。「喜欢就喜欢,一句话而已,哪有什么招架不住,我们兄弟之间还有不能明说的话吗?」也是,他的个性直,对大哥向来有话直说,一家人嘛,说话还要拐弯抹角的,多累。「喜欢吧。」火燎原黝黑的脸微微红了。「她总是让我觉得很有活力,不像那种一捏就死的娇娇女,她是在一个不好的家庭环境里长大的小孩,可是她很积极,不爱哭哭啼啼那套,明明个头很娇小,却不知道从哪塞进那么大的勇气和力量,我还真担心有一天她会被撑破了。每次这样想的时候,我就会有点怕怕的,就会很想……」他停顿,思索用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