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件事。”清稚道,“那个姑娘如何了?”
严绍庭苦笑,低下眼眉:“家父虽是震怒,但有那郑王夫人做主,他终是答应了将兰娘许我做妾。”
清稚似是长吁一口气:“我想着也该是如此。你们虽于礼数不合,但那姑娘毕竟怀了你严家子嗣,你母亲也会在小阁老面前护着她。再者又是郑王妃见过的,小阁老还是会给她面子,如了你的心意。”
“难为你想得这般周全,这些都算计进去,想必也费了一番心思。”他话中却不带讥讽,“既能助你退亲,还能保她性命,两全其美的法子。”
清稚并不欲掩饰:“都是姑娘家,我如何不为她考虑。那姑娘也是不易,何苦为难了她,只是还不知她本名叫甚么?”
“元儿,上元日生的。”
“这名字好,团圆美满的寓意,也是爹娘心里肉长的,二爷切不可薄待了她。”
绍庭下颌微点,语气听着像是说笑:“顾姑娘这颗仁慈心肠难得,难怪严某没法子高攀。”
随后告辞:“天色已晚,某不好再行叨扰,就此辞别,望顾小姐珍重。”
“饶儿。”清稚唤了声,丫头递上手中拎了颇久的锦盒,“此乃当日陆家园会严公子所赠之物,如今原物奉还。”
严绍庭瞥了眼,目光一黯:“姑娘从未启封么?”
“不敢。”
他笑了:“那是一套东吴书林出的仲景先生的《金匮要略》,这一版就印了数十本,某托好友从吴会寄来,虽是难得,但某料姑娘若是看了定会欢喜。姑娘不必退还,你我虽往后再无牵系,便当做是一知音对姑娘之期许。”
清稚与严绍庭俱已离去时,牧生仍拽了饶儿衣袖,令她关门的手停在原处,目带怅然:“你家……姑娘当真不会再与二爷来往了?”
饶儿收了手,斜他一眼:“连你家主子都这般说了,你还不舍做甚?”
“我只是怕……日后再寻不到你家姑娘这般好的主母,若是来了个脾气火爆的,还不知怎么磋磨下人。”
“谁让你家主子不知珍惜,你们自食恶果,怨得了谁。”饶儿轻巧抛下一句,随即转身闭了门。
。
“站住!”
清稚以为这番私会男子神不知鬼不觉,不料身前一声大喝,骇得腿肚子一颤,双足如长在土里一般不敢再动。
她懊恼地垂首,偷眼一觑,果见本应该在撰写青词的徐阶瞪她,一旁的外祖母张氏满面愁容,手指拽过他衣摆小声劝:“老爷何苦为难一个孩子,还是……”
徐阶指着远处:“去去,老夫教育小辈你管不着,平日里都是你纵着这丫头,看她野成甚么样了?”
“天可怜见,这孩子连你的话也不听,哪里听我的……你知道她母亲教养不了这孩子,我平日也是心疼,若不是她娘亲,我也不管了!”
“你走罢,我又不会打她。”
“你方才见谁去了?”徐阶挥手赶走老妻,转头厉声喝问。
清稚情不自禁一哆嗦,再如何镇定的人,见了外祖父还是如同老鼠见了猫一样,骨子里自带的敬畏。
“外孙……同严二郎提了退婚。”她知此事外祖父必须心中有数,不如就此坦诚,绞着手咬唇吐出几个字。
她以为脑袋总得挨两个瓜子,都做好了抱头的准备,不料半日未闻一语,也不见掌风袭来,四周安静得落针可闻。
诧异抬首,却见徐阶仍于原地伫立,眉头紧锁,似是心事重重。
“……外公?”不知为何,看他须发皆已花白,常听人茶余饭后谈其年轻时容貌甚美,没少惹人艳羡,如今却已成了身形佝偻的老头儿,心内无端覆上许多伤感。
“你是如何令得他退婚的?”
果然,这是外祖父最在意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