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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第1页）

听到了尘这话，一直在她身后侍立的燕娥的手轻轻跳动了一下，师傅这话，平日里是常听见的，自己和佛实在还是没有结缘更深，总是要在红尘里走一遭的。

燕娥在心里叹息，刘如蕴倒觉得奇了，这了尘的话是越来越奇了，不由往燕娥处看了眼，见她照旧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那里，不由叹了一声，也只有这样的师傅，才能养出这样的弟子。

刘如蕴还在想呢，倒被了尘说的话吓了一跳，了尘说完那句就道：&ldo;贫尼近日要出远门，燕娥大了，又订了亲，不好带她出门了，故想把燕娥托付给你，也好放心。&rdo;这放着爹娘都在，把燕娥交给婆家的姑姑，与礼有些不合，刘如蕴刚还在想怎么应对。

了尘就已经又说了：&ldo;贸然相托，本是不妥的，不过姑娘也是自在随心的人，想来和旁人不一样，这才把燕娥托付。&rdo;刘如蕴听到这句，心怦怦的跳，自在随心之人，难道了尘师傅知道了什么不成？

了尘却没有再说，刘如蕴想了一想，笑道：&ldo;我是极喜欢燕娥的，她若要来是最好的了，就不知燕娥是不是喜欢？&rdo;燕娥扬眉一笑，正要说话，珠儿手里端着个托盘进来，上面放了许多的点心。

珠儿把托盘放下才笑道：&ldo;来，都别空着肚子说话，这些点心都是素的，师傅也来几个。&rdo;说着托了几个松子镶往了尘那里送，了尘接过对珠儿笑道：&ldo;其实燕娥是吃肉的。&rdo;这倒新鲜，了尘咬了一口松子镶才道：&ldo;岂不闻酒肉肠中过，佛祖心头坐，况且吃素一事，不过是从梁武始，若心里有佛祖，吃肉喝酒又何妨，如没有佛祖。&rdo;了尘笑一笑，燕娥已经接口：&ldo;听得邱奶奶就成日家念佛讲经。&rdo;

了尘轻轻叫了一声：&ldo;燕娥。&rdo;燕娥急忙住口，还用手掩住口，刘如蕴见燕娥说这话时候，露出的调皮之感和原来不一样，顿有天真烂漫之姿，不由微微一笑。

了尘已然看见，看向燕娥的眼里全是慈爱，刘如蕴看见这番情形，不由低头思量了一会，笑道：&ldo;既这等，燕娥和我同住些日子也不妨的，只是师傅要去何方，甚时候才回来？&rdo;

一说这话，燕娥脸上露出悲戚之色，了尘垂下眼帘，刘如蕴觉得奇怪，这么一句平常的问话，怎么她们师徒都是如此？了尘已经缓缓的道：&ldo;此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也不知要去何方，佛常说，要游历四方以做功德，贫尼也不过是修自身。&rdo;

了尘话没有说完，燕娥听的悲伤，咬住下唇不敢哭出来，这样的话这几日听的不少了，只是哽咽的叫了声师傅，了尘抬头看她，眼里的慈爱之色更浓：&ldo;我知道你舍不得为师，只是总是要长大的，况且你记住，在家比不得出家。&rdo;

刘如蕴不忍打扰他们师徒话别，悄悄的走了出去，燕娥何等不幸，有了那么一个父亲和继母？又何等有幸，遇到了尘这样的师傅，人的幸与不幸，不过在刹那之间。

&ldo;姐姐怎么不进去？&rdo;珠儿的问话声在耳边响起，刘如蕴缓缓转身，笑道：&ldo;师傅和燕娥在那里话别，我不忍打扰就出来了。&rdo;珠儿是方送进点心又去张罗旁的了，听了这话，吩咐身后的丫鬟把托盘放下，自己也坐到刘如蕴身边道：&ldo;师傅这样的人，我是从没有见过的。&rdo;

刘如蕴轻轻的嗯了一声，叹息道：&ldo;我素日为人，总有些目中无人，现在连见几个，竟自惭形秽起来。&rdo;刘如蕴在珠儿心里眼里，是天人一般的，听到刘如蕴这几句话，不由冲口而出：&ldo;姐姐怎能这样说，前几日还有人对姐姐惊为天人。&rdo;

惊为天人？这是怎么回事？刘如蕴转头看向珠儿，珠儿这句话一出口就知道不妥，手上的两个指头放在唇边，不知道说什么，又见刘如蕴的眼里暗暗有些怒气，这话说出来想来姐姐也不会生气的，主意一打定，吩咐丫鬟先把东西送进房里，才拉着刘如蕴的手道：&ldo;姐姐，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前几日，他不小心，就把姐姐批点的东西拿出去了，谁知就被人看到，大加赞叹，他并不敢说那是姐姐批点的，只说是偶尔遇到的一个才女。&rdo;

那个他就是珠儿的丈夫吴严了，刘如蕴看着珠儿，还是一语不发，珠儿见这样轻描淡写的话不被刘如蕴相信，还是再照实说吧，在脑子里又想了一想才道：&ldo;姐姐，我知道这是他不好，那日他却是起了个好胜之心，才拿了姐姐批点的东西出去，想让旁人知道，文聚楼并不是没有人。&rdo;

院子里面只有她们两个，珠儿说到后面几句，声音已经低了很多，涨红着脸看着刘如蕴，风吹起刘如蕴裙边的穗子，穗子随风飞舞一会，又低低的落在裙边，刘如蕴还是端庄坐在那里，珠儿脸上的汗珠都低下来了，这事和自家也脱不了干系，正想再说，就听到刘如蕴淡淡的叹了一声：&ldo;真是女生外向。&rdo;

珠儿听到这句，脸红了一红，撅起嘴有些撒娇道：&ldo;姐姐，这不也是为了生意吗？&rdo;刘如蕴还是看着她，什么都没说，珠儿忙又低头，刘如蕴一双眸子，虽然平静如初，珠儿却感到头皮之处越发热辣辣的，正预备跪下的时候，刘如蕴终于开口了：&ldo;好了，那些且不说，下次就算要拿出去，就说是请的先生写的好了，万不可用什么才女之名。&rdo;

珠儿点头，又好奇问道：&ldo;为什么？&rdo;刘如蕴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落寞，轻声的道：&ldo;这都不明白，我还想安生过日子呢。&rdo;

安生日子，珠儿侧头又想一想，难道现在姐姐过的不是安生日子吗？刘如蕴说完那句就再没说话，只是看着远方，谁知道到了南京还有这么多的事情，早知道就离松江远些，想着就瞟了眼珠儿，泄气的想，若不是她们拦着，现时自己早就去寻闻姐姐了。

刘如蕴还在思索，珠儿突然叫出声：&ldo;姐姐说的对。&rdo;这倒吓了刘如蕴一跳，她用手拍了拍胸：&ldo;你究竟怎么了？突然这般毛躁？&rdo;珠儿不好意思的笑笑，只是那话总不能传到刘如蕴耳里，连陈妈妈耳里都不能说，闭了口没有再说，刘如蕴虽觉得有些不对，却也没有再问。

了尘在第二日就出了水波门，坐船走了，刘如蕴和燕娥送她到坐船处，了尘除一件僧衣之外，别无长物，连刘如蕴命人赶做出来的僧衣也辞了不受：&ldo;出家人受十方供奉，此去自有吃穿之处，这些还是留于燕娥吧。&rdo;她既这样说，刘如蕴也不好再给，燕娥的两眼都是红红的，昨夜和师傅说了一夜的话，虽说她自小被了尘教导要随心，但如父如母的师傅走了，留下她一个人，她还是很舍不得。

刘如蕴看着燕娥痴痴的望着了尘的船走的方向，心里不由叹气，燕娥毕竟不过是个十五的孩子，就不知道观保会不会好好待她，想到这，刘如蕴的心越发软了，上前搭住燕娥的肩道：&ldo;我们回去吧。&rdo;

燕娥低头轻声应是，刘如蕴见她这般乖巧，心里更疼的紧了，两人上了车，刘如蕴看着燕娥的打扮，笑道：&ldo;你既到了我的身边，就该换副装扮才是，这样素净的，姑娘家穿了总是不好。&rdo;

提起打扮，就连燕娥眼里都亮了些许，半日才道：&ldo;侄女谢过姑姑了，只是当日订亲时候，师傅就要我换了俗家装扮，只是侄女总想着要不忘本才好。&rdo;

刘如蕴握紧她的手：&ldo;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你师傅说的自在随心，此时你在俗家，自然就俗家装扮，难道你穿两件新鲜衣衫，就忘了本不成？&rdo;燕娥听了，嘻嘻一笑，面上微有红色，看在刘如蕴眼里，更是着人疼了。

打首饰，做衣衫，刘如蕴许久没有这样忙过了，和燕娥一起住了几日，她的乖巧伶俐越发让刘如蕴喜欢了，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一样看待了，刘大奶奶知道燕娥住在刘如蕴这里，比谁都高兴，虽说这没过门的儿媳妇不好常上自己家来，但遣人去送东西这是可以的。

自燕娥到了刘如蕴那里，刘家的下人一天三趟的往这边送东西，吃的喝的穿的用的，连小丫头都送了两个过来，说是服侍燕娥的。

刘如蕴是惯了，燕娥还有些忐忑，她不安的对刘如蕴道：&ldo;姑姑，这些东西再加上姑姑给我置办的，只怕侄女的嫁妆全贴上都不够，到时要怎么还？&rdo;刘如蕴正在拿着一对玉镯在看，听到燕娥的话，不由挑挑眉毛，随即又笑了：&ldo;你这傻孩子，难道我做姑姑的给你添妆也不成吗？怎么就要说起还这个字来了？&rdo;

燕娥的声音更小了：&ldo;师傅常说，世上所有东西，都不是无故得来，从这里多出去，那地方就少一些，故此侄女才有这样的一说。&rdo;刘如蕴是聪明人，稍一思量就知道了尘这是素日安慰她的话了，世上人大多贪心不足，了尘竟能这样教导燕娥，实在是燕娥的幸事。

过了几日，刘如蕴前去刘家，刘大奶奶刚接了她，就连连施礼，倒糊了刘如蕴一跳，忙按住她的手道：&ldo;大嫂这是做什么？这不折杀了我？&rdo;刘大奶奶顺势扶住她的手起身，笑道：&ldo;我这不是谢你对观保媳妇那么爱护。&rdo;

听到提起燕娥，刘如蕴笑的更欢，佯装啐了她一口：&ldo;呸，还当是别的呢，原来是这个，你是当面打我不成？&rdo;刘大奶奶挽着刘如蕴的手进了房，丫鬟端上茶来，刘大奶奶亲自给她递上：&ldo;好姑娘，你就担待了我这回吧，明知道我不会说话的。&rdo;

刘如蕴接过茶，已经扑哧笑了出来，姑嫂两人这才坐下说些家常，刚说的几句，丫鬟就进来报：&ldo;舅太太来了。&rdo;舅太太？刘如蕴还在想这是哪家的舅太太，刘大奶奶已经笑眯眯起身：&ldo;原来是舅母来了。&rdo;

说着就对刘如蕴道：&ldo;小姑，你屈驾到那边房里坐坐。&rdo;舅母？大嫂的舅母不就是王太太，刘如蕴急忙起身，别说刘大奶奶让她回避，就是让她见王太太，刘如蕴也不愿意的，当日虽只一面，这太太却也是个不好伺候的。

刘如蕴刚扶着丫鬟的手出了门，要往那边房里去，一群仆妇就簇拥着王太太进来了，刘大奶奶的脚步停在那里，脸上的笑都不知该怎么表示，愣了一下才上前扶住王太太：&ldo;舅母这不是挑我的礼来了吗？怎么都不等甥女出去迎就进来了，还快些请进屋里坐。&rdo;

王太太今日和那日在报恩寺却又有些不同，被刘大奶奶扶住时，脸上也露出几丝笑容来：&ldo;我自己甥女的家，又不是外人，迎来迎去的，外头是看着礼全了，内里就少了几分亲热了。&rdo;刘大奶奶连声道：&ldo;舅母说的有理。&rdo;

王太太却不理会刘大奶奶要她往屋子里面去，看着站在一边的刘如蕴问刘大奶奶：&ldo;梧娘，这位女眷是谁？怎么从没见过？&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