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了那部斯科塞斯1的碟子,看了几分钟。除了几处犀利的幽默外,就是一部黑色电影,充满那种他惯爱表现的城市混沌。我关了机,走进厨房,烤了一个冷冻百吉饼2;烤到一半,冒出个想法。马上关了烤面包机,抓起包,出门走向车库。
30分钟后,我到了老爸那儿,带着一打新鲜的百吉饼和一磅熏鲑鱼。他仔细检查着那些百吉饼,深信只有烘焙师的儿子才能买到好面包。唱机里,艾拉&iddot;费兹杰拉德3正吟唱着有关绸缎布娃娃的曲子。
我说了玛丽安&iddot;艾弗森募集竞选资金的事,还有我可能会去给她做视频。他在洗碗布上擦了擦手。&ldo;你什么时候变成共和党了?&rdo;
&ldo;没变。&rdo;我端了一盘洋葱和西红柿到桌子上。
父亲一生都是民主党人;他拿出百吉饼,透过眼镜盯住我。&ldo;反正,你自己选择。&rdo;
我们坐下来,我伸手拿了一个贝果。&ldo;爸,我有件事一直想问你来着。&rdo;
&ldo;什么事?&rdo;
&ldo;我碰巧知道了一个女人的名字,好像本&iddot;斯库尼克生前在找她,我想你会不会刚好听说过她。&ldo;&ldo;我还以为你不会再管他的事了。&rdo;他在贝果上涂了厚厚一层奶油芝士。
&ldo;我好奇嘛,先不说这些……&rdo;我继续道。&ldo;莱尔&iddot;戈特利布这个名字你有印象吗?&rdo;
老爸的手僵住了。&ldo;你说什么?&rdo;
&ldo;莱尔&iddot;戈特利布。砸脑袋生前在找一个叫莱尔&iddot;戈特利布的女人。&rdo;
他的脸色突然像羊皮纸一样苍白,那手使劲地握着餐刀,胳膊上血管凸起。
&ldo;爸?&rdo;
他什么都没说。
&ldo;你还好吧?要我叫人来吗?&rdo;
他摇摇头。
我冲进厨房,倒了一杯水。&ldo;喝水。&rdo;我在他面前坐下。
他摆摆手,我拿开水杯。他小心翼翼地把餐刀放回盘子里。
&ldo;爸爸,怎么了……&rdo;
他双手撑着桌子慢慢站起来,抬起一根手指示意我稍等,然后拖着脚步走进卧室。我听见柜子抽屉打开的声音,一分钟后又关上了。他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张照片。
&ldo;是什么?&rdo;
他坐下来,清了清喉咙。&ldo;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rdo;他注视着照片。&ldo;说实话,我从没想过,会跟自己的女儿说这种事。&rdo;他啜了一口水,看着我。&ldo;但……&rdo;
他把照片递给我。
这是一张老式的黑白快照。两个穿着军装的年轻男子,坐在一张小桌边上,好像是在咖啡店里。两个人对着镜头咧嘴笑着,分别用一只手环着同一个年轻女子。其中一个是我父亲,另一个看着像是青年时的巴尼&iddot;泰特曼,我的巴尼叔叔。我没认出那女孩是谁,但她的笑容是那么绚丽,我都想跟着微笑。她脸型精致,鼻梁娇小挺直,克拉拉&iddot;鲍4一样的嘴唇,一头浓密的金色鬈发;魅力四射。
&ldo;我和巴尼,入伍以后,&rdo;他轻轻地说。
&ldo;这个女人呢?&rdo;
他犹豫了一下。&ldo;这事发生在我遇见你妈妈以前。我要你知道,我从来没做过让你妈妈忧心的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rdo;他的目光移到照片上。&ldo;莱尔&iddot;戈特利布是我在朗代尔时的女友。&rdo;
我把照片放在桌上。
&ldo;她是德国难民。38年秋天来到美国。那时候她16岁,金发碧眼,天使一样。&rdo;他倒了两杯咖啡。&ldo;她当时住在犹太孤儿之家,靠给人打扫屋子来维生,而且几乎不会说英语。&rdo;
我捧住咖啡杯,想起自己离婚前,也曾有一些清洁女工出入家里。她们中有个拉脱维亚5的移民,曾在我们家的钢琴前坐下,凭着记忆弹奏了一首贝多芬奏鸣曲,弹得无可挑剔。
&ldo;莱尔来自弗莱堡6,&rdo;爸爸接着说道,&ldo;靠近黑森林地区。她家有三个孩子,她是长女。父母想办法把她送出了国。这边她的一个远房亲戚做的保证人。好像她家给了这个亲戚不少钱,但最后没帮上什么忙。莱尔也没怎么提起过他。&rdo;
他拿起照片。&ldo;我们认识的时候,她已经想办法临时住进了朗代尔的收容所,但在海德公园附近打工。那时候,我上完课就送她去科蒂奇格罗夫电车站。周末要是去巴尼那儿,也会跟她见面。&rdo;他轻轻笑着。&ldo;我记得,她就是不愿讲德语,哪怕我会说一些;她只是用手指着东西,我就告诉她用英文怎么说。
&ldo;二战开始后几个月,她弟弟从德国寄来一封信,说父亲被杀,母亲和妹妹被卡车拉走,自己躲在朋友家,要想办法逃出来,以后就音信杳无。&rdo;
我脸上不禁抽动了一下。
&ldo;从那之后,我成了她最亲密的朋友。帮她在t夫人餐厅找了间屋子搬进去,教她读写英语。带她到处逛。&rdo;
&ldo;你们在一起了?&rdo;
父亲点了点头,眼神飘远。&ldo;我记得有天晚上,我们去黑鹰餐厅看本尼&iddot;古德曼7的表演。那天基尼&iddot;克鲁帕8做鼓手,泰迪&iddot;威尔森9是钢琴手,那是最棒的组合,演奏充满醉人的魔力,我和莱尔都不想它停下。&rdo;他的神情恍然如梦。&ldo;回去的路上,我们找地方喝了点东西,等回到巴尼那儿已过半夜。我记得自己说&lso;我要离开家,然后加入本尼&iddot;古德曼的乐队。&rso;&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