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陶克陶胡而言,兴安盟军牧局则又更是一个伤心地,据说他有一个儿子和两个亲戚就在这里被击毙。
听说陶克陶胡抵达后,宋彪还是很热情的安排了一桌酒席,并且邀请当地有一定知名,也是联系陶克陶胡的中间人——本地蒙古贵族庆林陪同。
庆林这个人比较特别,他和增韫的关系不错,所以从一开始就很支持兴安盟军牧局的工作,也转让了大片土地给军牧局,而宋彪则投桃报李,给他机会在兴安盟粮食加工总厂和银矿入股。
一直到了晚上,天色渐黑,陶克陶胡才在巡防支队的押送下抵达军部机关,在警卫营检查之后,他才被带入机关楼和宋彪见面。
兴安盟的面积太大,就算是骑马来去一番也要一整天的时间,宋彪和庆林早有预料,只是不知道陶克陶胡具体在什么时候才能抵达,两人就在机关会客室里闲谈。
宋彪和庆林实际上也是第一次见面,此前来往于他们之间的是东北新军垦牧处的蒋政源和吉林巡抚增韫,庆林的蒙古爵位是镇国公,比宋彪的一等公在级别上要高,可哪怕宋彪真是普通的大清国官僚,比如说曾国藩、李鸿章这样的人,两者的实际差别也是很大的。
何况宋彪在东三省手握着接近五十万的军队,在他面前,庆林显得非常安份和低微,这个人大约四十岁左右,年轻时曾在奉天书院就读,舍不得世袭贵族身份的他肯定不会放弃爵位参加科举考试,不过,他的汉学底蕴还是很深厚的,在宋彪面前谈了许多和荀子有关的经史之论,谦谦恭敬,颇有讨好之意。
两人这已经谈了几个小时,除了谈荀子,差不多也将兴安盟本地的情况、历史、趣事和这些年的抗垦起义都讨论了一番,陶克陶胡才姗姗来迟。
进了门,已经被收缴了武器的陶克陶胡立刻上前参拜,先拜庆林道:“郭尔罗斯前旗陶克陶给科尔沁右翼前旗主沁尔林格问安了。”
庆林点着头,感叹道:“你这能来就好,也算是给我面子了,赶快给中堂大人请安,中堂大人对咱们不差,一直想给咱们蒙人找新活计,不至于老守着祖业不知进取呢!”
陶克陶胡这个四十岁左右,只是常年风吹雨淋,看起来要比同年纪的庆林苍老很多,仿佛像是五十岁的样子,身材不高,也有点清瘦,看着倒像是很有正气的人。
他这就上前再拜宋彪,道:“旗民给东阁大学士宋中堂大人跪安了!”
仔细看了陶克陶胡一眼,宋彪还是很惊讶于现实的种种离奇,他怎么也没有想过四大蒙匪中的陶克陶胡居然有胆子跑到兴安盟军牧局来见他,而且是主动求见。
想了一下,宋彪就和陶克陶胡说道:“你起来吧,我和庆林旗主等到现在,肚子都饿的乱叫唤,咱们还是边吃边谈,谈的成是好事,谈不成就当过来见个朋友,打个交道,相互了解一下彼此到底是怎么想的。”
陶克陶胡也没有起身,再拜道:“中堂大人,草民就是想给咱们蒙人找条活路,如今您和朝廷到处开垦的都是咱们蒙人赖以活命的草原,您多开垦一亩地,咱们就得多饿死一匹马,饿死十匹马,咱们就得饿死一个人啊。草民今曰冒死而来,就是想请中堂大人手下留情,体恤我蒙民艰辛,收回各地军牧局和官垦局的成命,给我等一条活路!”
宋彪神色严峻的微微颔首,却道:“边吃边谈吧,有些事,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
民族之争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至少从兴安盟军牧局开垦以来,宋彪并未造成蒙古牧民大规模离家失所的局面,基本人人都能保证生计,这也是身为旗主的庆林和军牧局合作愉快的基础。
只是对于大部分的蒙民而言,特别是像陶克陶胡这种民族意识较为强烈的人而言,他们担心的不仅是蒙民的生活,还有汉人大规模涌入的紧张情绪。
这就需要解释,能否解释得通,那也真是未知数,实在谈不妥,最后还是只能强行剿匪了。
宋彪还是很有耐心的邀请陶克陶胡入席,先吃饭,这顿饭其实也很简单,都是常见的蒙古族饮食,宋彪入乡随俗的和庆林、陶克陶胡一起吃马奶酒、烤羊肉。
宋彪边吃边谈,很客气的先和陶克陶胡询问造反最初的一些想法、过程,简单的评价了几句之后,他才继续和陶克陶胡、庆林两人说道:“时代不同了,李鸿章说这是千年之一大变的时代,我以为这其实是两千年之一大变。变化是非常大,所有人都必须向前走,比如说你们原来需要一千亩地的牧场才能养活一家,现在可能通过技术上的进步,牧草的改良,以及贸易,一百亩地也能养活一家,并且可以养活的更好。祖业很重要,可人总是要学习新的知识和技能,比如说你可以经商,你可以办厂,你不会种地没关系,但肯定要向前提升,你可以继续放牧,但一定要做的更好。我们此前可能有很多相互冲突的地方,我觉得这是变革造成的,只要你们愿意协商,总督府和各军牧局也同样愿意通过协商解决各种问题,保障蒙民的生活。我此前在东三省说了一个目标,就是十年的时间里,我要让东三省的百姓年收入增加一倍,这个承诺其实对三省辖区内的蒙民也是有效的,我愿意帮助你们解决问题,关键在于你们是否愿意接受我的治理,听从我的安排,相信我是一个重法爱民之人。”
庆林当即答道:“中堂大人历来是言而有信之人,才学纵世,非我辈所能及,我自然深信中堂大人,中堂大人若能得偿所愿,此也是我蒙民之福分啊!”
某党可以一次又一次的用收入在十年翻番来安抚全国民众之心,同样的,这一招对宋彪而言也是屡试不爽的灵验。
听了宋彪这番很诚恳的话,陶克陶胡也很是激动,他主动起身再拜,哭诉道:“中堂大人,若有中堂大人能为我等蒙民做主,我这等下贱之民何敢造反,今曰愿意归顺中堂大人,还请中堂大人发落!”
这个人其实还是很特别的一个人,后来还曾举报其他外蒙将领屠杀汉人,在民间素有威望,经常主持正义之事,为各家主持纠纷,可以说是一个非常不错的蒙古族人。
宋彪现在不谈他是否会有读力倾向,既然愿意归顺,那肯定是一件好事,哪怕是用他去打其他蒙匪,那也是很不错的招法。
宋彪立刻就将陶克陶胡搀扶起来,又继续让他坐下来,这才和他仔细询问一些关于抗垦起义的情况,宋彪当然不是询问其他蒙匪的情报,而是问陶克陶胡如何才能解决抗垦起义之事,并且是在同时安置蒙古牧民和汉人农户的情况下。
谈来谈去,宋彪感觉还是要以官办、军办的名义,以官方出面收购土地,安置地方汉蒙百姓,别看蒙民数量不多,真正闹起来也很头疼。
如果真要安置,实际上也就是几十万人,整个中国内外蒙和各地蒙民加起来都不超过八十万,外蒙的数量更少,这要得益于乾隆皇帝当年力推在蒙古族中力推喇嘛教,使得蒙古族13的男丁从少年时期就当了喇嘛,八十万蒙古族人中有超过三十万是喇嘛人口,结果可想而知。
真正想要安置这些人口并不难,关键是要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