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宜并没抬起头来,只是淡淡地说:&ldo;长鹤,你非逼着我把真话说出来吗?&rdo;
长鹤吃惊:&ldo;怎么了?&rdo;
远宜说:&ldo;加一块钱是我想要。我想,也算见到你了,等钱到手之后,我在离你不远的地方买个房子住下来,这地方只有你知道。你可以来,也可以不来,我只想让你知道,我离你不远。&rdo;远宜落泪了。深色的泪掉在浅灰的睡袍上,一颗一颗,十分清晰。
长鹤像被烫了一下似的,把烟一摔,忽地站起来,冲着门口喊:&ldo;卫兵!&rdo;
卫兵进来,立正。
长鹤冲着外面喊:&ldo;叫马副官来!&rdo;
&ldo;是!&rdo;
长鹤气呼呼地穿上军装:&ldo;远宜,&rdo;他咬牙切齿,&ldo;我一生一世就办错了这一件事‐‐出沈阳的时候没带上你!&rdo;他冲到外间去了。
远宜在里面听着。长鹤命令道:&ldo;你明天早上带上沈小姐,拿上布样去工厂。同时通知南京,让他们在原来预算的基础上再加三十万,山东布贵,让他们派专人送来,越快越好!&rdo;
&ldo;是!&rdo;马副官答应后出去,回身轻轻带好门。
长鹤回来了,他气呼呼地点上支烟:&ldo;远宜。&rdo;
远宜赶紧过来:&ldo;你怎么了?我让你为难了?&rdo;
长鹤两眼通红:&ldo;六哥给我讲的那些故事我全明白了,人家这是在臊我!别说人了,六哥家的公鸡,来了老鹰,公鸡明知是送死,也拼着命去和老鹰斗,保护母鸡小鸡逃跑。我呢?我霍长鹤投笔从戎,志在保家卫国,可我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不了,我这算什么呀!&rdo;说着,他的泪掉下来。
远宜偎在他胸前:&ldo;何必呢,不哭,长鹤。相互牵挂,劫后重逢,我们应当高兴才是。&rdo;她拿过手绢擦长鹤的泪,&ldo;不用自责,长鹤,我知道你是迫不得已。&lso;我是那铺满干糙的巢,待着你那美丽的翅羽&rso;,每当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我就默念着你写给我的这首诗。&rdo;
长鹤把远宜紧紧地抱住,泪从他刚毅的脸上流下来。
【7】
两个残废门房正在说话,一辆军用吉普车在前,一辆黑色轿车在后,飞驰而入,二人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试试量量地向寿亭的办公小楼前小心地凑。
吉普车上下来四个士兵,持枪向外站立。沈小姐和马副官从车上下来。沈小姐穿着紫色银鼠薄皮斗篷,款款上了寿亭的办公室外的楼梯。
寿亭在车间印花机旁监督生产,吴先生慌慌张张地跑来了。
&ldo;掌柜的,可了不得了!来了些当兵的,沈小姐也来了。&rdo;
&ldo;噢?走!&rdo;
办公室里,远宜坐在圆桌旁,马副官夹着公文包恭敬站立。寿亭进来,远宜上去抱住他胳膊,拉着他坐下,也让马副官坐。
马副官打开公文夹说:&ldo;陈老板,霍处长决定让你置办这批军需,这是布样,一共三十万匹,颜色不能有出入。&rdo;
寿亭木讷地接过布样,远宜在一边笑他。
&ldo;霍处长说,因为山东布价太贵,决定在昨晚谈过的预算上,再加三十万,款子两天之内就会送来,请陈老板大胆开工。&rdo;
寿亭问:&ldo;工期多长时间?&rdo;
马副官说:&ldo;二十天。霍处长说如果时间太紧,也可以拖延三到五天。霍处长不便亲自来,让我问候陈老板,这是他给你的信。&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