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皇帝病重,但二月二在上林苑照常举行春狩,图个开年大吉。
恒帝到上林苑的时候,百官已经到齐了,各家公子少爷更是盛装出席,在家窝了一个冬天,都想着可以出来一试身手。
皇帝端坐在高台上俯瞰着脚下的臣子们,太子坐在边上百无聊赖。众臣总觉得今天的皇帝与太子有些奇怪,但是具体奇怪在哪里,又说不上来。
围场范围广阔,众人都迫不及待的策马向着密林中而去,期盼着可以在天子面前一展身手,拔得头筹。
今日的阴云颇厚,给人一种很沉重的压迫感,皇帝在太子的搀扶下步下了高台,身后跟着一群护卫。
此次春狩皇帝并没有带多少人来,所以世家弟子与众多官员入林后,场中也就只剩一千羽林军护卫。
今日的恒帝似乎兴致不错,叫侍卫牵过来一匹马,自己上了马,手执弓箭,看样子是准备自己也去打猎。有心细的人终于发现了皇帝的异处,平日里从不离身的近侍刘青竟然第一次不在恒帝身边。
恒帝上马狂奔了一阵,已经离围场中心很远了,便拉紧缰绳停了下来,身后传来马蹄声,是太子与六名护卫。恒帝看了太子一眼,眼中闪出了一丝不耐烦。策马又往密林深处奔去。
冷不防四周破空声起,一阵箭雨袭来,恒帝滚下马背就地翻身藏在了一棵树后,却见太子踏马而起,抓起鞍上宝剑朝着一个方向刺去,剑破肉的声音传来,一个黑衣人被刺得从树上坠了下来。身后六名侍卫诧异了,太子何时有了如此好的身手?
还没有等几名侍卫反应过来,恒帝便从树后急掠而出,手中的弓箭射到了一名黑衣人,然后拔了背后长剑顺势一挑,躲开了又一波的箭雨。这是遇到刺杀了,他此刻脑子转的飞快,拿着弓箭的黑衣人起码有二三百个,硬拼肯定不行,箭只适合稍远距离的攻击,近了肯定没有长剑好用,打定主意,他从两棵树后绕过去,到了那群人藏身的后面,太子被六名护卫围在了中间。
剑如秋水,龙吟声起,几名黑衣人已经受了伤,但是攻势仍未停止。随即手持长剑的黑衣人便又在间隙攻出,六名侍卫挥刀击落接踵而来的箭雨,护着太子往密林深处走去,很快后面的侍卫也赶过来了,护着恒帝且战且退。
围场的西面,九叔接过手下递来的纸条,看罢脸色变了,对着赵夫人道:“少主刚传来的消息,让夫人取消这次行动,情况有变。现在原因还不明。”
“不行,箭在弦上,今日我势必要取了李焱性命。”赵夫人回答得斩钉截铁。
“夫人……”
“不必多说了,吩咐他们准备好。”赵夫人打断了秦九的话。
而另一边,一群黑衣人根本无心跟太子这边纠缠,留下一部分人狠下杀招,剩下的直追恒帝而去,此刻恒帝身边的侍卫已经死了两个,还有几个都不同程度的负伤,恒帝已经被逼到了一处断崖边。
情况似乎有些不妙,本来只有一支队伍的,怎么西面又出来一群黑衣人?而且还全部都带着鬼脸面具。
恒帝手中的剑劈开前面的几个黑衣人,伸剑挡开了迎面而来的攻势,纵身一跃,便想跳出包围圈。
就在恒帝转身之际,身后一阵急促尖锐的剑鸣,秦九手中的剑带着劲风直刺他的后背,他前面本来架住了两名黑衣人,可是此刻旁边刚出现的面具黑衣人的剑已经悄无声息的急刺过来了。
如此他便只有顾此失彼了。
恒帝挥剑回扫,挡住后背,可是秦九内力不容小觑,长剑扫过剑气森然,恒帝手中迟缓了一下,旁边一柄长剑已经抵到他的面门,而本来在后背上的长剑已经变换了方向,直接刺向恒帝的胸口,避无可避,他情急之下往后一退,可是他忘了后面是悬崖,一脚踏空,直直的坠下去了。
西边一人打马狂奔,脸上银色的面具闪着幽光,眼中透出一抹焦急,赵天麟大叫着:“九叔,快撤,这是陷阱。”
九叔听了赵天麟的话,打了个呼哨,所有的西边来的黑衣人全部如幽灵一般窜入密林中了。
赵天麟却飞身而出,直奔断崖下去了。
“少主……”九叔一声惊呼。崖下随风传来一声大喝:“快走。”九叔跺了跺脚飞身走了。
呼呼的风中传来赵天麟咬牙切齿的低吼:“燕瀛泽,你千万别摔死了。”
林外传来打斗声,一队队羽林军倾轧而出,带头的竟然是奉皇命去凉州围剿反贼的兵部尚书萧硕。
“将这群逆贼就地正法。”
萧硕命令发出,士兵们全力围剿,本来一场精心策划的刺杀,变成了一场漫无目的的逃窜。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崖边已经只留鲜血满地。
燕瀛泽摔下去的那一瞬脑袋完全还没有转过弯来,待到意识到自己危险了的时候,丹田真气已泄,旧力已去新力未继,已经提不出力气往上跃去了,只好顺势往下坠去。
他本想依着手中长剑找到一个着力点,可是那剑本就是普通兵器,根本耐不住如此大的拉力,直接断成两截。想抓住藤条,可是触手的只有冰冷的岩石。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天空,燕瀛泽叹息了一声:“燕瀛泽啊燕瀛泽,你终是做了李焱的替死鬼了。”
摔了十几米后,燕瀛泽的右肩撞到了一块凸起的石头上,他自己都能清晰的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接着是一面斜坡,他就这么又直直的顺着斜坡滚落了下去,当他摔得头昏脑涨之际,腰间一紧,一条布带拴住了他。他在模糊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银色的面具,心里叹了一口气道:“估计这次死不了了。”
布带受力有限崩断了,但是这下已经很好的减缓了燕瀛泽滚落的力度,他试着用脚勾地。如此几次后,终于够到了一根伸在地面的老树根,脚下借力勉强稳住了身形,银面人几个起落到了燕瀛泽摔倒的地方,依着大树,把他扶了起来,然后再几个起落,以脚下的石头为支点,落到了谷底,其实此刻燕瀛泽离谷底也不过是四五丈的距离了。
赵天麟找了个平坦的地方把燕瀛泽扶过去坐好,燕瀛泽还没有清醒过来,四周天旋地转的,看什么都是成双成对的。手骨断了不说,脚腕也不知道如何了,此刻痛的钻心。身上的龙袍也被刮的破烂不堪了。
赵天麟趁着燕瀛泽还没有回神,抬起他的右臂,一个用力,接上了,燕瀛泽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痛弄得惨嚎一声,神智清醒了不少。
“你是来杀朕的?”人没死,戏还得演下去。
赵天麟撕下燕瀛泽的衣摆,又挥剑砍了一棵小树,削了个简单的夹板,给燕瀛泽把手臂挂在了脖子上:“不敢,世子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燕瀛泽一把扯了脸上的人皮面具苦笑:“这么快就来报答小爷的救命之恩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