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气呼呼地挥手叫他滚蛋。克拉尼茨望向我右边的简,但没有尝试让她评论一两句。在我不知道的某个时刻,他应该找过简采访,我猜简最后吓得他屁滚尿流,但那一段大概没有视频记录。&ldo;走,贝阿塔,&rdo;他说,&ldo;我们反正也得拍一段特鲁西约了。&rdo;他们走向着陆舰艇,去找一位更会说话的殖民地未来领导者。
克拉尼茨让我脾气暴躁。整趟旅途都让我脾气暴躁。表面上是我、简和几位殖民者代表去现场考察,看看我们的殖民点选址,深入了解这颗行星。实际上这是一场媒体野餐会,我们这些人都是明星。拉着我们下去转一圈,拍几张照片就回去,这纯属浪费时间。克拉尼茨是把外表看得比实质更重要的烦人精典范。
我扭头对简说:&ldo;等殖民点启动后,我可绝对不会想念他。&rdo;
&ldo;你肯定没有仔细读殖民者的档案,&rdo;简说,&ldo;他和贝阿塔都是翁布里亚殖民小组的成员。他会和我们在一起。他和贝阿塔为此还结了婚,因为翁布里亚不允许单身人士殖民。&rdo;
&ldo;因为已婚夫妻更能适应殖民生活?&rdo;我猜测道。
&ldo;应该说夫妻竞争的游戏节目更有娱乐性才对。&rdo;简答道。
&ldo;他参加了那个节目?&rdo;我问。
&ldo;他是主持人,&rdo;简说,&ldo;但规则就是规则。他们的婚姻只是权宜之计。克拉尼茨的恋爱关系从没超过一年,而贝阿塔是铁杆同性恋。&rdo;
&ldo;你居然知道这么多,吓死我了。&rdo;我说。
&ldo;我以前是情报部门的,&rdo;简说,&ldo;对我来说太简单了。&rdo;
&ldo;关于他,还有什么我应该知道的吗?&rdo;我问。
&ldo;他的计划是记录洛诺克殖民地的第一年,&rdo;简说,&ldo;他已经签了个每周播出的节目,还签了一本书。&rdo;
&ldo;好得很,&rdo;我说,&ldo;好吧,至少我们知道他是怎么溜上这艘飞船的了。&rdo;降落洛诺克的第一艘飞船上按理说只有十二名殖民者代表和殖民开垦部的几名职员。塞拉号上的记者发现没有邀请他们和殖民者一起下去,险些闹出一场暴动。克拉尼茨打破僵局,提议把贝阿塔拍摄的内容放进共享池。其他记者可以乘后续飞船下来,拍摄远景镜头,然后把克拉尼茨的素材剪进去。他就是为了这个才参加洛诺克星殖民的,他最憎恨的几名同事恐怕只能目送他走进气密室。
&ldo;别担心这个,&rdo;简说,&ldo;再说他也没错。这是你第一次踏上新星球却没有谁企图杀死你。好好享受吧。来。&rdo;她踏上我们降落的大片本土草地,走向一排看着像却并不完全是树的东西。说起来,本土草类也不完全是草。
无论具体来说究竟是什么,不完全是草的草和不完全是树的树都非常茂盛,颜色绿得不可思议。潮湿的富氧空气沉甸甸地压在我们身上。时值这半球的晚冬,但在纬度和季候风的共同作用下,天气暖和得十分舒服。我很担心仲夏会是什么样子,我猜我大概会出许多汗。
我追上简,她停下查看一棵看似树木的东西。它没有叶子,却有毛皮。毛皮似乎在蠕动。我凑近细看,见到一大群小动物在毛皮里面跑来跑去。
&ldo;树虱,&rdo;我说,&ldo;好得很。&rdo;
简露出微笑,这可是稀奇事。&ldo;我觉得很有意思。&rdo;她说,拍了拍一截树枝。一只树虱从毛皮里跳到她手上。她饶有兴致地端详了一会儿,然后一口气吹掉。
&ldo;你觉得在这儿会高兴吗?&rdo;我问。
&ldo;我觉得在这儿会很忙,&rdo;简说,&ldo;里比斯基将军爱怎么吹嘘选拔过程就怎么吹嘘吧。我读过殖民者的档案。我不信这些家伙不会对自己和他人构成威胁。&rdo;她朝运输艇的方向点点头,刚才最后一眼看见克拉尼茨就是在那儿。&ldo;比方说克拉尼茨。他想的不是殖民。他想写其他人怎么殖民。他似乎觉得等我们到了这儿,他会有无数时间可以做节目和写书。在他想明白之前,估计得饿个半死。&rdo;
&ldo;说不定他是野外生存专家呢。&rdo;我说。
&ldo;你是乐天派。&rdo;简说,扭头望着毛皮树和里面爬来爬去的小东西。&ldo;我喜欢你这一点,但我不认为我们应该从乐观主义的视角处理问题。&rdo;
&ldo;有道理,&rdo;我说,&ldo;但你不得不承认,你看错了那帮门诺派教徒。&rdo;
&ldo;一时间看错而已,&rdo;简扭头看我,&ldo;不过你说得对。他们是比我想象中适合得多的候选者。&rdo;
&ldo;你以前都不认识门诺派教徒。&rdo;我说。
&ldo;到哈克贝利星之前,我不认识任何教徒,&rdo;简说,&ldo;我对印度教也没什么感觉,不过湿婆我倒是觉得挺顺眼。&rdo;
&ldo;我猜也是,&rdo;我说,&ldo;但门诺派教徒就不一样了。&rdo;
简的视线越过我的肩膀。&ldo;说谁谁到。&rdo;她说。我转过身,看见一个高大苍白的男人走向我们。他衣着简朴,戴着宽檐帽,名叫海勒姆&iddot;约德尔,门诺派教徒选他陪我们走这一趟。
我向他的身影微笑。我和简不一样,我认识不少门诺派教徒。我曾经生活的俄亥俄州的那个地区有很多门诺派教徒‐‐还有阿米什、兄弟会和再洗礼派的各类变种。门诺派教徒和普通人一样,每个人的性格各不相同,但作为一个集体,他们相当友善和诚恳。我家房子需要修葺的时候,我总是挑选是门诺派教徒的承包商,因为他们会把认真完成工作放在第一位,要是出了问题,他们也不会和你争辩,只会默默修好。这种处世态度值得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