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宁虽然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却仍然犹豫不决,他们第一次见面,谁知道对方是不是真认识宁惊鸿。
赶车人见他半天没动,半开玩笑似的嘲道:&ldo;快上车啊,再磨蹭都几点了。怎么?出去没几年,还坐不惯咱们乡下的骡车?&rdo;
卢宁笑着否认:&ldo;您说笑了,那怎么能,我这就上车。&rdo;
他把身后的背包取下来抱在怀里,然后跳到驴车后面。板车被花生堆得很满,够卢宁坐的空间不多,他整个后背都贴在花生精上。一瞬间空气中清新的糙味和花生上带的土腥气都扑过来,在鼻尖缭绕。
&ldo;坐稳了吗?&rdo;
卢宁抓住车边缘,道:&ldo;坐稳了。&rdo;
骡车晃了一下,慢悠悠转个弯,然后沿着离开火车站的路驶出去。卢宁在车后坐上晃着腿,与赶车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大致就是&ldo;放几天假啊&rdo;、&ldo;在家待几天啊&rdo;……如此之类的问题。
他们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卢宁便发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想了半天,他突然记起宁惊鸿在日记中写道,是医院来电话告诉他妈妈病情加重的消息,那宁母应该还在医院才对,现在回家怎么可能见到人?
想到这里,卢宁身上的鸡皮疙瘩集体起立,后脊背窜上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他隔着花生堆试探问道:&ldo;大伯,我妈最近身体还好吗?&rdo;
因为中间有异物阻碍,赶车人的声音听起来模模糊糊:&ldo;不太好啊。不过我们庄稼地里的人,哪个没有点小病小痛的,还不都是赖活着。&rdo;
‐‐这倒是对得上。
卢宁斟酌了一下继续问:&ldo;那……医生有没有说什么啊?我在巷城没接到消息说她出院了。&rdo;
那人便又回答:&ldo;你还不知道吗?她自己跑回来了。说继续治下去治不好,也是浪费钱,不治了。&rdo;
卢宁点点头。
他以前也见过这样的人,因为经济条件太差选择放弃就医,如果有一点钱的话,就会用不太管用的药物控制病情,如果连买药的钱都没有,那就只能一直拖着……
他思考期间,驴车已经晃晃悠悠从火车站走出来,拐进一条土路胡同,卢宁看着前面就是条平坦的大道,急忙叫停:&ldo;大伯,前面有马路……&rdo;
他说了一半就住口了‐‐即使马路上可以打车,他也不能自己过去,他又不知道家在什么方向。
赶车人却说:&ldo;公家不让骡子上公路,没事,我们走小路更近。&rdo;
卢宁生前身形高大,到哪儿都有种莫名的自信,他这种惯性思维一直沿用到宁惊鸿身上,觉得自己还是那种大块头呢。不过赶车人确实比宁惊鸿矮很多,总不至于被他拐卖吧。
骡车行驶了大约二十分钟左右,卢宁终于看见维县的入口,这里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落后,至少大街都是水泥柏油铺的,但是也不发达,街上没有几辆汽车。
进村后,赶车人赶着骡子晃晃悠悠往前走过一段距离,终于在一栋房子前面停下,卢宁跳下车,抬头打量面前的瓦房‐‐很久没见过这种老式建筑了,再见觉得有些新鲜,倒是比他想象得好很多。卢宁最初看宁惊鸿的日记时,还以为老家是多糟糕的地方。
&ldo;你赶紧家去吧,我走了。&rdo;
赶车人甩了一下鞭子,将卢宁唤回神来,他看向对方,笑着挥挥手:&ldo;好的,谢谢大伯!&rdo;
卢宁看着驴车走远,准备进门时,才听到身后隐约传来一句抱怨:&ldo;是不是傻了,该叫三姥爷,叫什么大伯!&rdo;
&ldo;……&rdo;
谁知道他们村辈份是怎么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