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驱使赤虵喷火驱散魔物,往跳下来的方向飞快掠去。身后人紧紧抱住她,她想回头看看都不行。行至一半,她想起一事,拧了拧眉,“我不是把你关在金笼里吗?”
谢清欢身形微僵,虚弱解释:“并非我故意飞出……魔渊封印再次打开,天枢抽取法阵力量,我在人间的化身便,无法支撑。”
江念听出他声音里的忐忑,心又软了软,小声说:“我没有怪你。”
顿了顿,她又道:“我把你关起来只是怕你出事,要是你看见我去打架,谁知道又会犯傻去做什么?我不是故意折磨你。”
谢清欢勾起嘴角,声音很轻:“我知道的,念念最好,最心疼我。”
江念听到这话,笑了笑,眼眶有点湿热,又是心疼又是怜惜,想回过头去亲一亲他,却被他死死锁在怀中,动弹不得。
她注意到那些魔物们缩在阴暗处,畏畏缩缩地看着他们经过,不再攻击。
难道它们被赤虵吓坏了吗?还是因为,身后的人?
江念微蹙起眉,刚才她越往前面走时,魔物越稀少,寒气也越重。她不清楚魔这种玩意,但人里有大能独占仙峰洞府,妖怪里有大妖怪占地为王,只有当强者霸占一方土地时,其他弱者抢夺不过,或是畏惧他的威压,才会自觉远离,不敢靠近。
可当年坠入魔渊时,青鸾分明重伤濒死。
江念不自觉咬了咬唇,低下头,只能看到谢清欢苍白的手背。她好像明白了点,伸出手指挠了挠他的手背,感受到身后人微微战栗一下,才装作无所谓笑道:“没关系的,我不介意的。”
就算像妖国那只青鸾一样,被魔气长久侵蚀,也变成了魔,她也不介意的,更不会像千万年前冷漠无情的神般,亲手诛杀自己的鸟儿。
她是凡人,搂着自己的小鸟就很开心了,才不管他是什么青鸾神君,或是滔天大魔。
只要是他,她总归是很开心的。
“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嘛,我是魔尊,有一只威风的魔鸟,不再适合不过了?是不是?”江念说着,心中却闷闷,鼻尖有点酸,想起青鸾振翅九霄,鸾羽华丽,朝饮醴泉,暮栖梧桐的模样。
她竭力忍着眼眶的湿热,满不在乎道:“其实我喜欢威风一点帅气一点的坐骑,嚯,黑色的鸟,一听上去就很威风啊!”
谢清欢握了握江念的手,强打精神,说道:“念念,老蜃的夫人就被关在天枢峰里,被天枢他们困住,强行织造幻境,入门仪式上种种异象,皆是她织成。”
他有点气力不济,仍抱住江念,身体稍稍靠在她身上,继续道:“法阵破开,天枢在它身上禁制消失,但蜃夫人心思单纯,没见到我,怕是不愿走,你带她离开吧,老蜃和小蜃一直很想她。”
江念心一沉,忽生一股不好的预感。
谢清欢歇息片刻,断断续续地说:“朝露、曦儿、陆鸣,他们都是极好的,我遇到他们时,仙门不容他们,他们亦……”
他哆哆嗦嗦咳嗽着,气息微弱:“亦不再相信人间正道,我不知、不知如何才能救他们。好在、好在遇到你,并非故意欺瞒,只是太怕失去了,可不可以,不要恨他们?”
江念攥紧掌心,死死咬住唇。
谢清欢等不到她的回应,神色稍稍难过,“欺瞒在先,你无论怎么处置他们,也是应该,他们想必,也不会心生怨言。”
他用力握住江念,掰开她攥紧的手,再次执拗地与她十指交缠,又道:“那个天地异物,可以用天雷制衡,念念这么聪明,早就想明白了吧,天道、天道意志,就在我们身边。它很喜欢你,愿意用人的身份,跟随你。”
“还有其仪前辈,那袋青鸾遗骨,就埋在桃树下吧,他与九华,大抵有许多共鸣……”
江念听他声音越来越微弱,忍不住道:“那么你呢?”
你把所有人都考虑到,安排好,那么你自己呢?
谢清欢没有说话。
一片沉默。
江念只能感到贴着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像块寒冰,她尝试回头之际,青年环住她的双手无力松开,身体从赤虵上跌落。
她连忙跟着跳下去,半抱住他,让他靠在岩壁上,“谢清欢,那你呢?”
谢清欢眼前模糊一片,竭力抬眼看着她,用目光描绘少女的轮廓,想把她生生世世记在心中。
他恍惚笑了下,轻声叹:“念念,你不该来的。”
江念眼睛赤红,气得骂他:“你还想留在这里镇住魔渊?你们青鸾能不能别这么小心眼啊,就算天塌下来,非得你去撑吗?”激愤之后,她放缓语气,“我们一起出去,天地那么大,总会有其他办法,是不是?”
谢清欢沉默地望着她,黑眸像浸润在春水里,神色温柔又悲伤。
江念闻到股血腥气,身体像是钝住,缓慢地低下头,见青年的青衣上,一捧一捧血色绽开,不多时就把他染得鲜血淋漓,破败不堪。
他灰败着脸,双瞳失神,“抱歉啊,我大概走不出这里了。”
江念眼里流动着盈盈水色,通红色的瞳孔像红宝石璀璨。她咬牙切齿地说:“抱歉个屁,我说你能出去,你就能出去。”她忍住眼中湿润,不愿落泪,柔声道:“谢清欢,我冒着突破失败的危险,撕掉封印来到这里,是因为我喜欢你。你、你要让我一个人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