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几乎是没有任何思索,魏新便大声说道。
然而季子京却十分享受他的这番反应,他轻笑一声,这才终于慢吞吞地解释道:“为什么不可能,如果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一死又有什么关系?”
魏新脸色铁青,负手道:“还有什么事能够比堂堂武林盟主的性命还要重要……”
他说到这里,语声忽而一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季子京知道对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疏漏,于是又再度笑了起来,接着道:“因为有人的性命,比我的性命更重要,有人的生死,比我的生死更重要,整个大邺接下来的命运……可比我季子京重要多了。”
“你们将大半个山庄的人都聚到了这里,就是为了埋伏等待他们来救人,但你似乎忘了更加重要的事情。”季子京又是一声轻咳,受伤过重让他气息不稳,待稍稍缓过气来,他才接着笑到:“你可别忘了,被关在这山庄里面的,可不止我一个人。”
京城之外这处庄园,整整两年的时间里一直戒备森严,然而这样的戒备一开始却并不是为了季子京,而是为了被囚禁在其中的另一个存在。
关寄雪。
关寄雪被关在这里两年了,起初朝廷一直对他有所忌惮,自然也在他的身上花了许多功夫,然而渐渐地他们才发现关寄雪比他们看起来要好应付得多,他一直乖乖地待在这山庄之内,从来没有有过任何让大邺皇朝心声顾忌的举动,更没有想过要逃出这里,这两年来他一直等待着战争的结束,一心只挂怀经天关的战果,时间久了,众人似乎也忘了他还可能会离开这里。
在大邺朝廷看来,关寄雪不过是他们手中的一个筹码,而他们对于这个筹码接下来的考虑,不过是杀与不杀而已。
然而魏新却料不到,他一心想要处死季子京,引来闻音众人救援,而闻音众人却一直在等待着这个机会,潜入山庄另一处,救走大将军关寄雪。
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魏新似是骤然醒悟,面色瞬时变得难看无比,他抬手指着地上的人,声音难以再保持平静,“你……当初你难道是故意留在京城,好让我们捉住你?!”
“不错。”季子京毫不在意的向魏新坦言自己的计划,“我只是有些话必须要当面与关将军说,有些决定必须要听他亲口决定,只要他肯,我死又何妨。”
“你……”听着季子京的话,魏新的面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他终于明白了什么,但心中的惊恐却逐渐蔓延进了眼底,让他不得不连连后退,像是要立刻离开这里将某事通知于旁人。
然而不过后退两步,魏新又骤然顿足,眸中掠过一缕狠意。季子京察觉到了这股狠意,不禁微微蹙眉。
“你真的以为,你们能够成功?”魏新压低了声音,这声音沉闷无比,听起来让人心中不觉压抑。
季子京没有回应,却似有不好的有感,魏新上前几步,来到了季子京的面前,盯着脚边这个浑身是血的男子,冷笑着又道:“可你认为,我要对付闻音那丫头,会连一点准备都没有?”
“你……”季子京眸光顿时一变,他突然之间想到了另一个可能,一个让他心绪难以平静的可能。
若当真如同魏新所说,若当真如同他心中所料,那么闻音或许将会遇到自己这一生最为艰难的一个抉择。闻音一生骄傲,纵然是面对再可怕的困境,也从来没有过妥协,不论是何种境地,都能够泰然自若,她是个与众不同的人,是让季子京都忍不住赞叹的师侄。
这个人从来不需要旁人为其操心,但这一刻,想到这个可能,季子京却突然之间担心起来。
魏新抚须颔首道:“关于闻音那丫头的事情,我还是知道不少的,你觉得面对我的计策,闻音想要救人,还能办到吗?”
季子京抿唇不语。
但事到如今,早已经没有了季子京去考虑更多东西的余地。
魏新朝着身旁的人招呼一声,冷然道:“好了,现在不管闻音那丫头能不能够救下关寄雪,你现在……是必死无疑了。”
季子京早已经在等待着这句话,等待着这一刻,所以他听见这话抬起头来的时候,眼中没有丝毫的惧意,像是一泓深幽不可见底的潭。
魏新知道这改变不了任何事情,所以他吩咐众人动手的时候,没有任何的犹豫。
魏新身后带来的数名士兵同时走上前来,朝着魏新恭恭敬敬行礼,这才来到季子京的面前,举起了手中兵刃。
刀光霎时晃眼,晨光与刀光交相辉映,让这一幕的晨色显得冰冷而漫长,魏新冷眼看着这一幕,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是个文官,不喜欢见到太过血腥的画面,所以他选择了背过身去。
他看着远处,不知山庄另一侧是否当真如同季子京所说,遭到了袭击,不知那个人是否还在山庄之内。但是他知道他提前安排的对策果然起到了作用,他想知道闻音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他这样想着,心不在焉的挥了手,便要往那处赶去。
而就在他的身后,朝阳初升,金色的光晕乍然自檐后透出,像是将弥散的雾气划开作两半,瞬时亮了整个山庄。刀锋渗透晨雾的声响在这一刻变得清晰无比。
长刀挥落,血溅青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