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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第1页）

半个时辰前，景弦将我背回花神庙时，小春燕嘴里正啃着一只比我的头还大的烧鸡，瞧见我回来，硬是从嘴里掰了只腿留给我。

我竟还天真地以为他少了我的怀抱会过得惨一些，如今看来，倒是我更惨一些，而他活得有滋有味。有滋有味具体就表现在他那只烧鸡还是五香脆皮的。

因为我们常去解语楼的缘故，小春燕见过景弦，景弦也从我口中听过数次小春燕的威名。当然，小春燕他自己本就在这一带混得很有名堂。

&ldo;我这里还有点散碎银子，给她买些药罢。&rdo;景弦环顾四周后发现我无处安放，只得将我放在地上。

小春燕挑起杂乱的眉毛，扫了脚边的我一眼，心安理得地接过了银子。掂量两下后，他接银子的手，微微颤抖。

我知道他心里一定乐开了花，但我求他不要在我心上人面前那么丢人。

小春燕十分具备身为主人应有的自觉，他一边揣银子，一边嬉皮笑脸道，&ldo;寒舍些许简陋，你请随意坐。&rdo;

&ldo;……&rdo;似是低估了小春燕的文化水平，我见景弦默了片刻，回道，&ldo;不必了，我还有事，先走了。&rdo;

关键是，这座旧庙简陋得不是一丁点，他若要随便坐，便只能就地坐下。我觉得小春燕客气到这个程度差不多可以够了，却没料到他还有话要说。

他十四岁的年纪，正是少年变声的时候，难听得要命。我趴在地上默默望着他，心里希望他赶紧闭嘴。

&ldo;诶，景公子留步。&rdo;小春燕伸手挽住景弦的手臂，被盯了一眼后又自觉放开，随后笑着说，&ldo;夜黑风高，你将小花一个身受重伤的小姑娘家留在此处，与我这样的地痞流氓在一起，孤男寡女二人，你良心何安?&rdo;

景弦被他的词汇量惊了下，说实话，我也惊了下。

我不知道为什么小春燕能装出这样一副很有文化的样子，但我明白他和景弦的这趟对话已经快凹尽他会的所有四字词语。

景弦有点不知所措，勉强回道，&ldo;你与她不是向来待在此处，孤男寡女二人吗?&rdo;

&ldo;可她今日受了伤。你又给了我银子。&rdo;小春燕皱眉，&ldo;万一我卷了你给的银子跑路，跑之前揍她一顿解平日里她与我抢鸡蛋的气，或者我给自己买醉香楼的烧鸡，让她看着我吃。反正我就是不给她买药，你于心何忍?&rdo;

&ldo;……&rdo;景弦不想同他纠缠，只道，&ldo;这是你的事。但我知道你不会这样做。&rdo;

小春燕伸了个懒腰，原地盘腿坐下，挥手道，&ldo;那你走罢。&rdo;

万万没有想到，小春燕话锋一转赶人便赶得这样干脆。

我急忙拉住景弦的裤脚，&ldo;景弦，他真的做得出来这种事的。你明天会来看我还活着吗?&rdo;我望着他，拿出我最眼巴巴的神情。

余光里，是小春燕倚在角落蔑我的表情。我卖他卖得毫不犹豫，他的确该用这种表情看我。

景弦蹙眉，挪开脚，低声说了一句，&ldo;我明日无空。&rdo;语毕，他径直踏出了门槛。

我失落地望着他的背影，却听小春燕在我身后笑道，&ldo;他明天肯定会来的。&rdo;

&ldo;为什么?&rdo;我猛回头，入目的是小春燕邪斜勾唇的模样。

&ldo;因为……&rdo;他挑起眉，两指翻覆间，一枚玉佩在他食指上转得飞起，他得意地懒笑，&ldo;我偷了他的玉佩。&rdo;那是景弦的师父送给他的玉佩。

原来刚才他和景弦说那样多的话，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方便偷他的玉佩?

我感动地吸了吸鼻子，&ldo;小春燕……&rdo;

他挪动身子坐到我面前，叼着根稻草，&ldo;说说罢，你怎么成这个模样就回来了?你不是去赚银子了吗?&rdo;

我把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和他说了一遍。

他得知我在大牢里挨了板子，还痛得哭了，便为我用稻草铺好了地铺。我很感动，但我还没有爬过去躺下，就见他自己利索地躺了上去。我收回我的感动。

&ldo;我见他方才背你回来，还以为你们有了什么实质性地进展。&rdo;小春燕躺在稻草上，翘起一条腿，啧啧叹我，&ldo;看来还是高估了你。三年这么长的时间，你都做了些什么啊。&rdo;

在他的帮助下，我算是治好了我身为乞丐还矫情得要命的病。所以后来我喝药再也不需要吃糖。

更遑论当下。我身子虚，在柳州那六年常染风寒，早已习惯了喝药，且习惯了一口闷。我已过了那个需要人用糖哄着喝药的年纪，当然，那个年纪里也并没有人拿糖哄我。

景弦大概从来都不喜欢事多又矫情的姑娘罢。可我幼时不懂，偏偏就爱在他面前矫情。或者如敏敏姐姐所说，不论是什么样的姑娘，心悦一个人的时候，都会喜欢在他面前拧巴矫情。

也许正是因为我矫情，他才不喜欢我。

此时此刻，难为他还迁就着我，为我拿些糖来。我很感激。

&ldo;其实你不用哄我，我也可以乖乖喝药。我在柳州的时候经常喝，已经不觉得苦了。&rdo;语毕，我没顾上看他，仰头将药一饮而尽，而后翻过碗示意，&ldo;你看。&rdo;

我埋头捧着他留给我的鸡腿啃了起来。

直到啃完，吮干净手指头，我才想通透我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