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的敬翔】
贞明三年(917),距离朱友贞继统已经过去四年,在这四年里,刘岩割据两广地区称帝建国,脱离后梁;“外戚帮”强行分割魏博,导致黄河以北的大片领土脱离后梁。后梁版图严重缩水,朱友贞的威严急剧下降。
“外戚帮”领军人物赵岩于是建议朱友贞“有事于南郊”,说陛下自登基以来,迟迟没有举行郊天仪式,所以您这皇位名不正、言不顺,这才是造成军民百姓离心离德的原因,所以臣恳请陛下尽快举行郊天大典。
封建时期帝王“有事于南郊”,不仅仅是走个过场那么简单,郊天大典是一项劳民伤财的浩大工程,所以即便是在和平盛世,天子也不是每年都要郊天的。
正因这是一项劳民伤财的巨大工程,所以“外戚帮”才要积极鼓动。雁过拔毛,不花钱,怎么贪污?
为了捞足油水,赵岩建议朱友贞舍近求远,离开首都汴州而去西都洛阳,理由是可以顺道拜谒先帝朱温的陵墓,祈求保佑。买一赠一,郊天送扫墓祭祖。
朱友贞认为赵岩所言在理,于是决定动身前往洛阳。当时已经进入腊月,朱友贞兴师动众,带着文武百官动身前往洛阳,准备来年正月有事于南郊。
敬翔急忙劝阻,说郊天仪式需要花费大笔金钱,消耗巨大却只换来虚名,得不偿失,何况刘鄩刚刚在魏博吃了败仗,强敌就在黄河北岸蓄势待发,人心惶惶,陛下不宜轻易离京,应该等到北方平定,再郊天也不晚。
好良言劝不回该死的鬼。
腊月二十四,朱友贞率领全体领导班子抵达洛阳,检查仪式所需的车马服装,整修宫殿房屋,布置郊天大典所需各项事务。
与此同时,李存勖带着少数骑兵,从魏州出发,打猎消遣。溜溜达达,来到黄河边,发现黄河已经结冰,冰层也有了一定的厚度,于是,李存勖亲自踏冰渡河,并对河对岸的杨刘城发动进攻,击溃三千后梁守军,俘虏守将安彦之。
这是李存勖临时起意的一次试探性进攻,却由于其进攻果断而犀利,对后梁军队造成了极大地心理震慑。溃军四散而逃,惊恐地宣称河东李存勖已经大举渡河,攻占杨刘城,恐慌情绪迅速蔓延传播,传来传去,就成了“李存勖已经攻入汴州”。
洛阳的文武群臣听说后,无不担忧汴州家人的安危,面面相觑,相对哭泣。朱友贞也大为震骇,急忙下诏取消郊天仪式,紧急奔回汴州。
回到汴州之后,才知道是虚惊一场。
后梁的文武群臣如惊弓之鸟,在惶恐而庆幸的诡异气氛中,迎来了贞明四年(918)的新春佳节。
大年初一,敬翔垂泪上疏,“帝国连年征战,损兵折将,消耗巨大,而国土却一天比一天缩小。陛下深居大内,只与没有经验的年轻人商量国家大事,纸上谈兵,怎能把握胜负成败?先帝在世时,拥有河北全境,亲率英雄豪杰,南征北战,尚不能取得令人满意的结果,如今,敌人已经深入郓州,陛下好像毫不忧虑。听说李亚子自袭位以来,身先士卒,躬冒矢石,前几天进攻杨刘,他亲自背负芦苇柴薪,与士兵并肩作战。陛下高雅从容,只寄希望于贺瑰之流……陛下最好积极听取老干部们的意见,另寻对策……臣虽愚鲁怯懦,却受先帝厚恩,陛下如果实在找不出人才,就请派老臣到前线。”
敬翔的这份奏章矛头直指“外戚帮”。
赵岩等人立即反唇相讥,指责敬翔嫉贤妒能,是因自身利益受损而满腹牢骚,对朝廷心怀怨恨。
于是,朱友贞非但没有排斥“外戚帮”,反而更加宠信“外戚帮”,而对敬翔等元老功勋愈加疏远。
朱温篡唐建梁时,为了争取支持,封杭州钱镠为“吴越王”,之后又加封太保、中书令、尚书令,敕建生祠,并与之结成儿女亲家,以钱镠之子钱传瑛为驸马都尉(公主未等下嫁,钱传瑛就不幸病逝,年36岁);朱友珪弑父夺权后,加封钱镠“尚父”。
朱友贞继统后,选钱镠之子钱传珎为驸马都尉,许以寿春公主。钱镠派大将杜建徽护送钱传珎来京师,喜提寿春公主。
这次婚事是后梁朝廷对钱镠的一次试探,钱镠得了满分。钱镠不仅很识抬举地接受这次政治婚姻,还借机向后梁进贡。
钱镠派使节绕道大半个中国来进贡(916),这对于“来路不正”、急需认可的朱友贞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于是立即加封钱镠“诸道兵马元帅”,并封杜建徽遥领泾原节度使。
对此,后梁的大部分官员都持反对意见,指出钱镠只是以“进贡”为幌子,趁机做生意而已。说好听点儿,是做生意,说穿了,就是走私。
封建时期,诸侯番邦入天朝“进贡”,使团少则数十人,多则数百人,携带大量土特产,除少部分用作进贡外,大部分则是在京师或沿途用作贸易,以“贡使”的特权身份公开进行走私活动。
所以诸如南诏等番邦,都曾频繁(一年多次)地派出规模庞大的使团,向长安进贡。大唐徒得天朝上国之空名,却饱受走私之害。
敬翔等老臣也是一致反对加封钱镠官爵,因为实在是无法再加封了。目前,钱镠同志的官方正式头衔为:
“启圣匡运同德功臣、淮南镇海镇东等军节度使、淮南浙江东西等道管内观察处置等使,兼淮南宣歙等道四面行营都统、营田安抚兼两浙盐铁制置发运等使、杭越等州大都督府长史、检校太师、尚父、守尚书令、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吴越王、食邑两万户、实封一千五百户”。